自從把酒吧交給阿齊管理之後,生意倒是一如既往的紅火。葉敬輝看了眼喧鬧的大廳,繞到側麵坐了電梯直上三樓。    三樓那個專屬於他的房間還保留著,自從和司明在一起之後就很少回來這裏睡。    原本這是他最愛的房間,kingsize的大床還有柔軟的地毯,都是按他喜歡的風格設計和布置的。可如今看著那熟悉的屋子,還有牆上掛滿的皮鞭,葉敬輝心裏反倒更加煩悶。    洗過澡之後把自己摔到柔軟的大床上,擺了個最舒服的姿勢躺著,卻怎麽也睡不著了。    他想起司明說的那句話。    “告訴你,你也不在意。”    雖然他的語氣不太好,可他卻一針見血道出了事實。    沒錯,照自己的性格,不僅不會在意,說不定還會說‘他病了跟我有什麽關係’這樣氣人的話。當年老爸還在世的時候就被自己氣得不輕呢。    葉敬輝從來沒管過司明的私事,他爸爸姐姐之類的家人,葉敬輝並不覺得那些人跟自己有沒什麽關係,而且還很堅定的認為“隻跟他在一起就好,其他事情一律不過問”的想法非常正確合理。    但是現在卻有一點點動搖。    他想起當初葉家有困難的時候司明盡心盡力的幫助。想起蕭誠要把葉家搞到家破人亡的關鍵時刻,司明義不容辭孤身一人去紐約解決的情景。還有葉父生日時,他送的那套讓父親愛不釋手的茶具……    曾經發生過的,很多讓自己感動過的小事。    司明對他好,這一點葉敬輝從來沒有懷疑過。他一直在盡心盡力充當一個愛人的角色。    反觀自己,是從來沒關心過他的事,更沒在意過他的朋友和家人。他姐姐結婚了,不知道什麽時候結的。他爸病得很嚴重,更不知道什麽時候病的。    好像是在逃避什麽。    葉敬輝皺了皺眉,悶著被子閉上了眼睛。    次日清晨趕到醫院,去重症監護室看蕭逸,結果醫生告訴他蕭逸病情穩定下來,已經被轉去普通病房了。    葉敬輝怔了怔,昨天那醫生還一臉嚴肅地說請家屬做好心理準備,病危通知單都下了,今天就病情穩定轉去普通病房了……或許蕭逸那家夥就像踩不死的蟑螂一樣命大吧?    轉身走到十八樓的病房,聽到裏麵似乎有說笑的聲音,葉敬輝輕輕推開門,司明和蕭逸的對話便噶然而止。    瞬間,病房裏的氣氛有點尷尬。    葉敬輝站在那冷著臉,司明坐在床邊神色也有些僵硬。    蕭逸微笑著打破了沉默:“阿輝你來了?”    “嗯。”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見我。”蕭逸彎起眼睛笑眯眯的,依舊是一臉溫柔的神色,說話也是以前兩人互相調笑時柔和的語氣。    葉敬輝冷著臉白了他一眼。蕭逸怔了怔,有些訕訕地摸摸鼻子。    司明突然說:“早上拍的片子分析結果出來了,我過去拿。你們聊吧。”    說著便轉身往外走,經過葉敬輝身邊的時候不動聲色地繞過,就像繞過一根立在屋裏的人柱。    蕭逸看了眼葉敬輝,輕笑道:“你們怎麽回事,吵架了嗎?司明好像把你當空氣呢。”    葉敬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走到沙發邊坐下,哼了一聲:“跟你沒關係。”    蕭逸臉上的笑容僵了僵。    兩人都沒再說話,良久後,蕭逸才輕聲道:“其實一直很想跟你說句抱歉的。”    “其實我已經猜到你接下來要說什麽,所以,你不用繼續了。”    “對不起。”    “道歉有用?”葉敬輝笑了笑,“我捅你一刀,再給你一顆糖,你的感覺會如何?”    蕭逸沉默了片刻,臉上的笑帶著苦澀:“當初接近你,的確是按我哥的計劃想要報複,可後來才發現,跟你成了朋友之後,我經常會忘記自己接近你的原因。這些年心裏一直很矛盾,因為跟你相處越久,就越不忍心下手。”    葉敬輝笑著道:“後來還不是忍心了麽?”    蕭逸笑笑:“所以後悔了。”    葉敬輝聳聳肩:“現在說這些不覺得太晚?你說空話不牙疼,我聽你說話耳朵倒疼了。”    說完又笑道:“蕭逸,我太了解你,你也太了解我。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你說起來不順口,我也沒興趣聽。今天來看你,不過是念在十多年朋友的份上。既然你沒死,我想我也該走了。”    葉敬輝說完作勢要起身,卻感覺到自己被拉住。    回過頭來,隻見蕭逸的手指正抓著他的袖子,上麵紮著針管的手背顯得格外蒼白,血管都清晰可見。    昨天剛做了手術的緣故,蕭逸的臉色很難看,嘴唇更是毫無血色。    “等我說完好嗎?”    語氣依舊像以前一樣柔和,隻是聲音有點啞,聽起來挺可憐的。    葉敬輝扭頭看了眼這個曾經最知心的好友,那病重患者的虛弱樣子,心情頗為複雜。    終於還是不忍心和一個剛從鬼門關逃回來的病人太過計較,隻好冷著臉又坐了回去:“說吧。”    蕭逸輕咳了一聲,道:“其實那天,我是知道我哥要對付司明的,所以才找借口開走了他的車。”    葉敬輝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從紐約回來之後,蕭誠一直沒有動靜,葉敬輝才漸漸放寬了心。    怎麽現在突然派人謀害司明,還開車撞人這麽極端?總覺得有不對勁的地方。    “我沒奢望你會原諒,我很清楚自己做了很多過分的事。”    葉敬輝的思緒被蕭逸的聲音拉了回來,抬頭看著他,見他臉色蒼白,眼神倒是很真誠。    “我……不知道該怎麽補償,也沒臉跟你見麵,所以這段時間一直不敢和你聯絡。可是那天被送往手術室搶救的時候,突然很想見你一麵。當時以為自己快死了,心想,臨死之前要求見你,你那麽心軟肯定會原諒我,說不定還會為我掉一滴眼淚什麽的。那樣也顯得我很偉大。”    看著這位老朋友,葉敬輝不禁好笑。能把這種無恥的話正經嚴肅地說出來,他的厚臉皮程度真是讓人歎為觀止。    想說兩句罵回去,可見他臉上有些慘淡的笑容,又有點於心不忍了。    “這一年來,我哥把目標轉移到司明身上,手段層出不窮,司明也好幾次遇險。我暗中幫著司明的事我哥知道的。這次我是故意想讓他明白我的決心。”見葉敬輝還不說話,蕭逸輕輕笑了笑道,“你知道,我是個自私的人,我覺得這樣的做法會讓自己心裏舒服一點。至少可以安慰自己說這是將功補過。那麽,內疚和自責便會少很多。”    “當然,你也可以認為,這是苦肉計。”    看了蕭逸半晌,見他臉上始終帶著認真誠懇的表情,葉敬輝的嘴角不禁微微上彎。    “說了這麽多,無非是想告訴我,你後悔了,做出補償了,還差點喪命。你覺得我會因此而原諒你?”    蕭逸突然道:“實話說,你真的恨我嗎?”    葉敬輝沒有說話,隻是看向蕭逸的神色有些複雜。    蕭逸笑了笑,紮著針管的蒼白的手,輕輕放開了對方的袖子。    葉敬輝不是那麽小氣的人,更不喜歡記仇,蕭逸自然很清楚這一點。    葉敬輝不肯原諒他的理由,歸根結底究竟是什麽呢?    蕭逸好笑地想,或許葉敬輝心裏也是清楚的,隻是不想說出來而已。他自己難道沒發現嗎?他根本沒有多恨這位好友,否則也不會一聽到對方出事就趕回來,還一臉擔心的神色,這哪像有深仇大恨的樣子?    之所以采取這種避而不見的冷戰態度,隻是……因為司明吧。    最好的朋友差點害死最愛的人。說原諒,也挺讓人為難的。哪怕心裏早就原諒了,也要在受害者(司明)麵前裝出不原諒的樣子來。打著“被蕭逸利用”的旗號,正大光明不理會蕭逸,其實是因為在乎司明的感受。    因為好友的算計,司明受了那麽多的苦,還差點死在紐約。如果葉敬輝那麽快就原諒了蕭逸,司明該是什麽想法?    ——我差點被他害死,結果你一轉眼就原諒他,我的命在你眼裏根本比不上你們的友情?    可葉敬輝卻不知道,他犯了一個嚴重的錯。    他太小瞧了司明。    司明不可能因為他原諒了好友,就小心眼的去計較,甚至質問他是否在乎朋友勝過自己。    司明是什麽人?他是前一天還被你用搶指著腦袋,第二天依然能冷靜地跟你談話說笑的人。他能把情緒控製得非常好,更不可能為那點事算計和記仇。他的耐力遠超出你的想象。    更何況,他心裏最在意的人是誰?    如果不是因為葉敬輝,司明他會放任蕭家在生意場上順利擴張?以他的手段給蕭家一點絆腳石豈不是輕而易舉?    如果不是因為葉敬輝,他又怎麽可能一臉平靜地跟差點害死自己的對手坐在一起喝下午茶?    他這麽做,隻是為了葉敬輝心裏能好過一些。他隻是鋪了個台階,讓葉敬輝順著下來罷了。    “你笑得那麽詭異,是在算計什麽?”葉敬輝冷冷的聲音傳來,打斷了蕭逸的思緒。    蕭逸對他笑了笑,道:“沒什麽。”    房門被推開,進來的是拿著x片的司明,還有蕭逸的主管醫生。    或許是感覺到那熟悉的氣息,葉敬輝的後背明顯僵了一下。    司明倒依舊一臉平淡的神色,和醫生一起來到蕭逸的床邊分析病情。    蕭逸看著這兩人,笑容不禁更深了。這兩個家夥,明明特別在乎對方,卻總是不說出口。葉敬輝嘛,死鴨子嘴硬從來不說肉麻的話,司明卻是礙於麵子不肯多說。偶爾鬧點小矛盾,誰都不肯服輸,那別扭的樣子看上去真是很有趣得很啊。    “你的腿斷了,你很開心是嗎?”葉敬輝冷冷地看了蕭逸一眼。    蕭逸驚訝地抬起頭來,見司明和醫生正一臉嚴肅看著他,這才發覺自己笑得太明顯了。    趕忙輕咳了一聲,收斂了笑容道:“醫生,我的腿怎麽了?”    主管醫生似乎連白眼都懶得翻,便指著那x光片冷淡地重複道:“蕭先生,您的右腿骨折,需要盡快修複,如果方便的話,時間安排在今天下午。”    蕭逸怔了怔,才道:“骨折?我怎麽沒感覺。”    醫生淡淡地道:“因為麻醉藥效還沒過。”    “……”    下午的時候,蕭逸果然被推到骨科。    右腿打了石膏,頭上纏著紗布,手背上還紮著針管,整個人看上去就像個被包起來的木乃伊,坐在輪椅上,一路上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    當然,吸引目光的不止是這位一身是傷卻一臉笑眯眯的病人,還有後麵的兩個男人。    一個沉著臉推車,一個冷著臉走在後麵,就像是兩個押解人質的殺手。    =============================================================================    蕭逸的身體狀況漸漸轉好,司明忙著生意很難抽出時間來醫院,於是閑著沒事做的葉敬輝就整天來醫院陪蕭逸,說是幫忙做複健。    嘴上說是來幫蕭逸的,結果到了醫院就懶洋洋靠在沙發上,一臉看猴子耍戲的表情。    有時候甚至可惡地拿出手機拍下蕭逸的衰樣給他看。    蕭逸倒也拿他沒辦法,拄著拐杖在病房裏歪歪扭扭的走路,被葉敬輝嘲笑了無數次。    兩人話雖不多,但很多時候卻依舊有著好友之間的默契,比如叫外賣的時候蕭逸還記得葉敬輝喜歡的菜,打開電視也知道對方常看的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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