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氏仍舊沉默,沒有抬起,雲姑見日頭已然偏西,院子裏沒了陽光,漸漸陰涼起來,今日裴氏喝了不少酒,雲姑怕她酒後著涼,便走過去,探頭看看,裴氏閉著眼睛,好像睡著了,並不想起來的樣子,雲姑無奈,隻好去屋裏給她拿了一件薄衫披著。


    待雲姑的腳步聲遠走之後,裴氏閉著的眼睛才緩緩睜開,盯著石桌上一處凹陷的地方,久久都不動。


    她在這水月庵裏待了這麽些年,也不知宮裏是個什麽光景,那些從前的舊人們可還都在,她們過得又如何,當初她還在宮中之時,誰有她極致盛寵?可如今還留下了什麽?一條苟延殘喘,虛度餘生的命罷了。


    裴氏緩緩的抬起了身子,將黑發撩到身後,麵色凝重,仰首望著這院中開滿槐花的大樹,木有枝,枝有葉,葉成蔭,可遮陽,人有命,命有氣,難道就該平淡了此殘生嗎?


    ……十年了。


    雲招福和魏堯下山,坐在馬車上,還未啟動之時,魏堯就掀開車簾繼續看向通往山上的那條路,綠樹成蔭。馬車啟動時,他才將車簾放下,若有所思的斂目。


    「你在想什麽呢?」雲招福見他有心事,從旁問道。


    魏堯看向她,搖了搖頭:「在想一些陳年舊事。想起了我娘在宮裏的時候。」


    馬車行駛在蜿蜒的山道上,夕陽西下,車廂內的光線有些昏暗,但雲招福還是從魏堯的臉上看到了些許期盼,想了想後,問道:「王爺想讓娘回宮嗎?」


    魏堯愣住了,緩緩轉向了雲招福,隻見雲招福一隻手撐在側壁前的案幾上,腦袋用手撐著,寬大的衣袖從手腕處落到了手肘,露出整條瑩潔白皙的手臂,隻有魏堯知道,那手臂肌膚的觸感有多柔順,有多膩滑。


    意識到自己的想錯了方向,魏堯趕忙收回目光,想起她先前的問題,幹咳一聲後回:


    「我自然想,但這種事情,不是我想就可以的。」


    雲招福覺得腦袋有一點重,重到想要枕在手臂上,她將腦袋放下,雙眼迷離的對魏堯又道:


    「你是擔心娘不願意。」


    魏堯又抬眼看了一眼今日顯得異常敏感的雲招福,居然可以毫不費力的看出他的心思。見她雙眸透著異彩,臉頰兩側略帶胭脂色,說話的聲音聽起來也比平時更加軟糯,湊過去,拉著雲招福的一條胳膊,把她直接拉到了懷裏,讓她靠著自己的胸膛。


    「你是不是有點喝醉了。」


    雲招福忽然笑了,兩隻梨渦誘惑著魏堯:「頭確實重重的,不過還不至於醉,就是想靠著什麽才舒服。對了,我跟你說送娘珠寶是個好主意吧,娘她很喜歡,我就知道,珠寶這東西,就沒有哪個女人不喜歡的。還有就是,你想讓娘回宮的事情,我覺得你可以把你的想法,跟娘說說,在我看來,娘她未必……唔。」


    魏堯緩緩逼近她喋喋不休的唇瓣,輕柔的含住了她,將她接下來的話全都吞吃入了腹,雲招福覺得頭更加暈了,兩條手臂水蛇一般纏上了魏堯的頸項,車廂內的熱度持續了一路。


    魏堯將在他懷裏睡著的雲招福抱下馬車,周平迎上來,想問魏堯要不要喊丫鬟過來,魏堯對周平無聲搖了搖頭,周平便會意噤聲,由著自家王爺靜靜的把王妃給抱進府裏,門房之人見狀,行禮時也全都不敢說話。


    雲招福縮在魏堯的胸前,安靜的像一隻睡熟的小貓,魏堯看著她熟睡的側臉,不禁微微勾唇:還說自己沒醉。


    這樣的招福熱情粘人又聽話,也許下回可以再稍微少喂一點,不要醉的這般沉,似醉非醉,定別有一番風情。


    雲招福跟著魏堯去了一趟水月庵,感覺跟魏堯之間的距離又近了一大步。


    裴氏與魏堯這麽多年一定受了很多的苦,母子倆相隔不遠,卻不能時常見麵,見了麵也無法多待幾刻,魏堯說,這麽多年來,裴氏還是第一回 留他吃飯,雲招福打趣他說是占了自己的光,魏堯毫不扭捏的承認了,還說今後若是他要去水月庵的話,一定把她給帶上,看能不能再在水月庵裏擾一頓飯吃。


    而經過這一回的見麵,讓雲招福知道了裴氏的喜好,她喜歡珠寶,喜歡華麗,喜歡喝酒……反正諸多興趣愛好,除了她身上的那身姑子袍,整個人就沒有跟出家人沾邊的地方。


    珠寶的話,可遇不可求,雲招福也沒法自己給變出來,但是醉仙釀她還是可以管夠的,回來之後第二天,就帶了秦霜和秦夏上街去,選購了好些穀物糧食,讓一輛青篷馬車跟在她身後,買了便搬上車去。


    從穀物市場出來的時候,雲招福看見街口有南北貨郎在街上叫賣絲綢,雲招福興致勃勃的跑了過去,選了兩種顏色,一種淡粉的,一種天藍的,送到秦霜和秦夏麵前,小聲與她們說道:


    「這種絲綢做小衣小褲,貼身穿著可舒服了。你們喜歡哪種顏色?」


    秦霜和秦夏對看一眼:「夫人,我們不要,您買自己的就好。」在外麵,她們不敢稱呼雲招福為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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