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之禮確實很氣自己,氣怎麽沒有再多提醒立美幾次,如果當初他有做到,或許今天立美也不會受到傷害。


    同時他又很氣她怎會那樣天真,對一個認識沒多久的男人沒有豎起高度的警戒心,若今天不是他查到江治洋的住所,後果會如何,他真不敢想像。


    因此對於母親要求立美結束租書店的事,他並沒有反對。他也希望立美乖乖待在家裏,用不著那麽勞累。


    經過這次的事情,立美應該會有所警惕,並且明白自己該怎麽做才是,畢竟關於她的工作,他根本不讚成,隻是不想讓她覺得他管得太多才稍微讓步,雖然時間提早,不過總算也符合他預設的結果。


    明白自己在醫院過於冷漠,那是因為早上公司有一個重要會議要由他主持,他已經夠心煩意亂,加上母親也在場,隻得暫時壓住想說的話,他想晚上立美的心情應該會平複許多,到時候再來談會比較好。


    “立美。”


    今天他特地早點回來,發現在廚房的是妹妹,他回到臥室,看見妻子坐在窗邊,望著窗外,神情落寞。他喚她的名字,不見她有反應,他又喊了一次才見她轉頭。


    “你回來了……今天比較早。”打從醫院回來後,之雅不讓她做任何事,要她放輕鬆,她無事可做隻好發呆。


    “特地提早下班回來陪你。你還好吧?”


    “還好。你吃過了嗎?要不要先吃飯?”


    “我不餓。”徐之禮走近,輕輕抱住她,“抱歉,早上因為公司有個重要會議必須由我主持,我不得不離開,所以沒有陪在你身邊,讓你受委屈了。”


    “沒什麽,公司的事比較重要。”


    “對不起。”他握住她的手,內心萬分歉疚。“坦白說早上我的表現確實不稱職,有部分原因是我有一點……嫉妒。”


    “嫉妒?”聽見這兩個字由丈夫嘴裏說出,莫立美深感意外也不明白他怎麽會嫉妒。她和江治洋隻是單純的朋友關係。


    “聽之雅說,他都會固定時間出現在店裏,就算隻是看書也算是陪你,更何況……他還清楚你喜歡吃蛋卷……”


    “那是有一次我帶蛋卷到店裏吃,他問起來我才解釋的,並非我特地跟他說。”她實在沒想到這樣一點小事也會引起丈夫的嫉妒。“之禮,我跟他真的沒有什麽,如果不是這件事,我完全沒想過他是喜歡我。”


    說也奇怪,聽見丈夫是因為嫉護才對她冷淡,她的內心竟有幾分驚喜,畢竟他不擅表達情感,他們之間的感情又一直非常平順,小小的嫉妒仿佛代表他深藏在平靜外表的真心。


    之禮的確是在乎她的,她多少有些感動。


    徐之禮拍拍她的手背,安撫道:“我知道,是我太小心眼,你能原諒我嗎?”


    嫉妒一一若隻是嫉妒,他還不至於發那麽大的火幾乎快把江治洋打成重傷。


    當他聽見妹妹說找到立美,他整個人已經氣到快要失去理智,他那樣珍惜疼愛的寶貝竟然被那個混帳弄得那樣狼狽.若不是理智及時拉住他,他大概會下手更重也說不定。


    立美是他的妻子,他不許任何人覬覦。


    誰都不許。


    “這沒什麽好原不原諒的。”她重新依偎在丈夫懷裏,雙手


    抱住他,感受他難得透露出的感情。


    徐之禮低頭親吻她的額頭。“那就好。隻是未來要委屈你了,媽早上跟我說希望你放棄租書店,你也答應了是嗎?”


    “我知道媽是為我好,不希望我太辛苦,我想剛好就趁這個機會收起來,不過可能會花一點時間,要找到合適的買主並不容易。”


    “需要我幫忙找嗎?”


    “不用,我自己會想辦法。”


    “以後你多出來的時間可以去補英文,或者想學什麽都可以。立美,我娶你本來就是希望你能幸福,而不是讓你更勞累,往後你想做什麽都可以,懂嗎?”


    她想做什麽都可以?


    什麽都可以?


    她的欲望其實很少,隻想好好經營她的租書店,不過現在已經不可能了,這小小的願望隻好收藏起來。


    “我知道,謝謝你,之禮,你真的很疼我。”比起母親,她幸運太多了,縱然明白父親對母親真有感情,但那種冷漠的態度實在令她無法接受。


    “笨蛋,你是我妻子,我不疼你要疼誰?對了,我已經正式升為總經理,也跟公司告假了,下個月初,我帶你去一趟歐洲散心。”


    “可以嗎?”她抬起頭問。


    “當然可以。”


    為了丈夫,犧牲一些事情,她願意。


    “要賣掉?”


    “對,你的人麵比較廣,上次聽你說有個朋友從小夢想要開租書店,如果他願意,我可以賣給他,價錢方麵可以再談,我隻要求對方是有心經營就好。”即使要賣,她也要找到合適的買主。


    “立美,我真的沒聽錯嗎?這間店你花了多少心血,現在居然要輕易拱手讓人,不覺得可惜嗎?”金豔的質疑再次從話筒裏傳來。


    “正因為花了很多心血,我才會無法放手,弄得自己心力交瘁。最近我開始學英文,還想去上烹飪課,所以也不會有時間去管理,在我還沒弄垮之前,能找到適合的買家再好不過了。小豔,你可以幫我嗎?”


    “幫你當然沒問題,我再問一遍,你真舍得放棄?”


    不想。不想放棄。她一點都不想放棄,隻是……隻是此時的情況逼得她不得不放棄。


    “小豔,你也知道我婆家這邊的情況,婆婆有不少上流社會的朋友,有個開漫畫小說租書店的媳婦總是有損她的麵子,更何況之禮也升上總經理,我也得學著進步,免得缽累他;結婚後總是很難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她為難地做出決定,就別再問她了。


    “你怎麽還是這麽蠢啊?你所做的每件事都是經過通盤考量,都是為了其他人,從來沒有一件事是為了你自己。我記得你結婚前跟我說過,你之所以結婚,是因為你找到一個願意包容你,給你更多自由空間的丈夫,可是現在聽聽你說的話,結果你還是變成以前那個隻會替別人著想、完全忘了自己的笨女人,結了婚又有什麽差別?”


    麵對好友咄咄逼人的質問,莫立美一時竟無言反駁。


    因為一一一針見血。


    盡管金豔說得沒錯,她仍想替自己解釋。“也不全然是為了別人,至少開租書店是為了圓我的夢想。”這是出自真心想要替自己做的。


    “嗬嗬。”話筒傳來金豔的訕笑。“拜托,我到現在都還記得當初你說要開租書店的理由是因為你想經濟獨立,不想再靠家人。那也是因為別人才想到自己。”


    如果連這件事也不是為自己,那麽她還真沒有哪一件事是為了自己。


    “小豔,為了別人不好嗎?”


    莫立美詞窮了,瞬間產生困惑,畢竟她從來沒有碰過這樣的逼問,一直以來她也認為自己沒錯。


    從小到大,她確實總是為了別人。


    為了母親,她一下課就回來幫忙做家事:為了在父親、大哥麵前爭一口氣,她用功念書。在她的生命中,除了親人便是朋友,她的所作所為出發點都是為了別人,這樣錯了嗎?


    “沒什麽不好,那是你的人生,我能說什麽?反正有人天生勞碌命,出錢出力都是為了其他人。如果你要蠢,也沒人能阻止你,隻是我真的希望你花一點時間,用點腦筋好好想想究竟有沒有問過自己到底想要什麽?有什麽是你真的想要而不是因為其他人的緣故。好好想想吧,如果真的想不到,那表示你還不了解自己,我可以介紹一名不錯的心理醫生給你。”她到底想要什麽?好友的話如同閃電狠狠劈中莫立美的腦袋。


    一一她想要什麽?


    一一她能要什麽?


    她的腦袋瞬間一片空白。


    想要……什麽?如今她有一個很愛她、很關心她的丈夫,她已經夠滿足了,別無奢求。


    做人要懂得知足,才能過得比較幸福快樂,不是嗎?


    “想什麽?”徐之禮端了兩杯咖啡走過來,遞給她後,一手環上她的腰。此刻,他們站在塞納河邊,一手是剛烤出來的希臘三明治,一手是香醇濃鬱的咖啡,眺望對麵的大教堂,橋的兩邊盡是美麗的畫作。燦爛金陽蕩漾在河麵上,粼粼波光格外迷人,氣氛美好,身邊的男人更是美好。


    “這裏好美。”


    “喜歡的話,以後常帶你來,晚上這邊還有搭船遊河,吃飽後我們再過去。”


    “好啊,隻可惜你沒有帶相機出來,要不然就能多拍一些照片回去給之雅看,這附近應該有賣立可拍的照相機吧?我們買個幾台應該就夠了。”


    “何必拍照?照片永遠都是照片,看見漂亮的風景,就留在腦海裏,何必非要用照片來追憶?拍照挺無聊的,你隻要記住來法國的時候是我陪你來不就夠了?”


    “可是記憶會模糊,照片不會,等以後我們老了,還能拿出來回味或是給孩子看不是嗎?”她也不是很喜歡照相,不過能保有幾張回憶也未嚐不好。


    “你已經想到生孩子了嗎?”不想繼續在照片上打轉,徐之禮迅速轉移話題。


    “你……不想嗎?”莫立美試探地問。“我現在也沒什麽事情,想說趁年經趕緊生兩個孩子,也比較能自己帶孩子,你還不想生是不是?”


    “當然不是,隻是我剛升上總經理,公司的事情比較忙,會抽不出時間照顧你們。”他親吻妻子的臉頰,希望她能體恤他分身乏術。“我很重視家庭,希望能當個稱職的父親。而不是一天到晚將事情扔給你,埋頭在公司上班,連小孩的成長也沒有參與到,再等一年,好嗎?”莫立美聽見丈夫已經有所考量,而且還是非常盡責的想法,心不禁暖了。


    “好。”跟從小就將事情丟給母親一人打理的父親相比,遇上徐之禮,她是幸福的。


    “謝謝你。”他說。


    “謝什麽,我們是夫妻,當然要互相扶持、體諒。”她柔聲回應。


    “走吧。去吃晚飯,然後去搭船。”


    幸福是什麽?


    幸福就是所愛的人都在身邊並且平安,這對她來說就是最大的幸福。至於物質上的欲望,她並不追求,她更重視心靈層麵,她想她必定能和之禮白頭偕老。


    不過當下,她有一點點不太幸福,因為一一她迷路了。


    都怪夜色太迷人,巴黎鐵塔太搶眼,她多貪戀幾分鍾,一轉身,已經失去丈夫的身影。在人潮眾多的塞納河岸旁,她完全搜尋不到之禮。


    怎麽辦?她不懂法語,英文尚可也沒用,來了兩天,他們已經見識到驕傲的法國人即使懂英文也不喜歡說,他們以說自己的母語自豪。


    更慘的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她一沒帶手機,二口袋沒錢,甚至連旅館的位置也沒記清楚,全身上不僅有一本護照,這都是因為她身邊有之禮的緣故。


    以往無論跟誰出門,她總是統籌策劃兼領隊。


    要規劃行程、要記住所有的事情,還要帶錢,大小事情統統落在她身上,她也自然接受沒有抗議,直到這次出門,當她問要準備什麽時,之禮隻是露出笑容要她帶基本行李就好,讓她頓時覺得自己還挺沒用的。


    而且還是沒用的很甜蜜,畢竟這是頭一次有人為她費心規劃,讓她能完全放鬆享受,不過難免還是會有意外。


    怎麽辦?她迷路了,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卻依然覺得甜蜜,毫不在乎,因為她相信之禮會找到她。


    捧著快要見底的咖啡,她坐在塞納河岸旁,是他們吃飯前所待的地方,旁邊賣畫的小販仍在,不過客人不怎麽捧場,走過去也隻駐足幾秒。


    八點的巴黎,天色似黃昏。這大概也是她不煩惱的理由之一,著急無用,煩惱無用,還不如多欣賞一點美麗。


    另一個理由一一她相信之禮必定會找到她。


    建立信心後,她的腦子開始胡思亂想。


    坦白說,直到現在她依然有種不踏實感,腳底踩著浮雲似的,即使沒有強烈聲明過,但她未曾想過自己會結婚,因為她實在不抱持能遇上一個好男人的想法,物質不是最重要的部分,能否交心才是重點。


    之禮的條件非常好,可她未曾想過他會對她動心,說到這個,她還沒問過他為何會喜歡她,或許待會兒能問問他理由。


    他的體貼令她心動,但她的哪個優點又深深吸引他呢?


    嗯……待會兒問一不好了。


    “我找你那麽久,你竟然呆呆站在這邊?”


    “我迷路了,不知道去哪裏找你,你不是說如果走失就回到這邊等你嗎?”看見丈夫為了找自己,神情緊張,頭發散亂,莫立美雖滿心愧疚不舍,卻還是覺得很幸福,這種建築在別人身上的快樂似乎很要不得呢。


    找到人後,徐之禮終於放下心裏的緊張。


    是,他確實說過這句話,不過前提是她要站對地方。徐之禮望著河岸對麵,放棄跟她解釋她跑錯地方了,幸好他猜想立美有可能認錯地方,要不然他差點要去報警。


    “你一點都不怕我找不到你嗎?”和妻子鎮定輕鬆的表情相比,他這個找人的人反倒比較像迷路,一路緊張兮兮。


    “你比我聰明,我想你一定能找到我,而且才十分鍾,再不行的話,我可以搭計程車回旅館。”至少她記得旅館的名稱,不幸中的大幸。


    十分鍾……隻有十分鍾而已?怎麽他卻覺得好像經過好幾個鍾頭。


    買完票,一回頭,看不見立美的身影,他立刻明白糟了。


    河岸邊到處是遊客,即使天色依然偏亮,也不方便尋人,他在河岸不停搜尋,最後想起自己的叮嚀,沿路回頭找,仍舊找不到人,他開始緊張了,擔心她是不是被拐走。


    說來好笑,立美也不是三歲小孩子,他卻怕傻傻的她被輕易騙走,短短十分鍾的時間,他度分如年,再次體認到隻要牽扯到妻子的事都會讓他擔心不已。


    除了家人以外,還沒有人能令他這麽掛心。


    倘若是母親迷路,他會非常鎮定地沿路找回去,因為母親的法語比他還強,說不定早就回旅館等著罵他;假如是妹妹迷路,嗯,基本上可以放生她了,因為她肯定不會乖乖留在原地等他,既然會迷路就表示有更新鮮的事物吸引她的目光,等她的電話比較實際。


    徐之禮牢牢握住她的手。“以後不要亂跑。”


    “我知道了,對不起。”她沒亂跑,隻是多看了風景幾眼,她想解釋,卻在發現丈夫臉上的擔憂後作罷。


    忘了補充,有人擔心自己也是種幸福。


    “之禮,我們還要去搭船嗎?”


    “時間來不及了,先回去吧,明天再來。”察覺妻子的手有些冰,他脫下外套替她披上。


    “老實說,這是我第一次覺得自己很沒用,如果不是跟你出門;就算我迷路了也有好幾種方法可想,不可能呆呆站在這邊等你回來找,你會覺得這樣的我很笨嗎?”


    “隻要你不迷路的話。”


    “這是意外啦,我不可能天天迷路,隻是在你身邊,我的行為能力就會變得很差,你會不會覺得我很麻煩?”


    “一點都不,不要再亂想了。”他疼她都來不及,一點也不認為她是麻煩,就算是也是他自找麻煩,心甘情願,“之禮……”


    “嗯?”


    “我很愛你。”這時候說出口最適合。結婚的時候,她說我愛你,現在是很愛,或許再過不久,會愈來愈愛,對於這個男人,她放下的感情多到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原來愛一個人真的是一種幸福,她對他更有一股絕對的信任,她深信即使全世界的人都傷害了她,之禮也不會是其中之一。


    顯然很意外聽見這句話,徐之禮轉過頭,神情錯愕。


    莫立美笑得很甜,大膽地在他臉上印了一吻,不求回報的眼神專注在他臉上。


    瞬間,徐之禮內心湧上一絲愧疚,因為他對立美的感情並沒有那麽深刻。甚至他覺得談情太浪費時間又沒有建設性,倒不如給她一個安定的家庭。


    他的看法和立美有些出入,不過他認為自己的作法也不算有錯,畢竟每個人對愛情的感覺自足有深有淺。


    她的深剛好彌補他的淺,他們會幸福一輩子的。


    他深信。


    結束為期十二天的法國之行,他們回到台灣後,徐之禮隔天便去上班,莫立美也接到金豔的電話,說是已經幫她處理好租書店的事:她說為怕她反悔。暫時先租給對方三個月,等三個月後她確定不會反悔才會正式和對方簽約。


    莫立美問自己不需要出麵嗎?好友倒是看穿她的脆弱,說怕她舍不得,乾脆全權交給她處理就好。她想想也是,便交給好友處理,然後開始過著有點閑的日子。


    早上她去上英文課,中午回來陪之雅吃飯,下午去一趟超級市場,回來開始準備晚餐,幸好婆婆比她還忙碌,幾乎整天都不在家裏,她也比較沒有壓力。


    “大嫂,中午吃什麽?”昨天寫稿寫到太晚,徐之雅睡到她踏進家門才醒。


    “我煮麵給你吃好不好?”徐之雅打了個嗬欠,“好啊。”有得吃,她向來不挑嘴。“大嫂,你去洗照片喔?”看見桌上有個照相館的袋子,她很自然拿起來看。


    “嗯,是在法國拍的照片。”最後,她還是去買了一個立可拍,不過也沒拍幾張,因為她發現之禮好像不喜歡照相。


    “哇,怎麽這麽少?”翻翻不到十張。看起來一點都不過癮。“你們去法國怎麽沒多拍幾張?那裏很漂亮呢。”


    “你去過?”


    “對啊,就是三年前跟大哥還有……”就算腦子還有點迷糊,徐之雅也沒忘記有些話說不得,於是立刻收口。“大哥的朋友去過一次,那裏真的很美,你們沒有多拍幾張真可惜。”


    “可是我覺得你大哥好像不喜歡拍照。”他們就連一張合照也沒有,隻有她趁他熟睡偷偷拍下來的照片,不過已經被她私藏起來。


    “沒錯,大哥確實不喜歡拍照,不過上次我們帶三台數位相機,我們硬這他拍照,記憶體全都拍完了,還得一張一張挑選,要不然根本不夠拍。”


    “之雅,可以借我看那些照片嗎?”她有點羨慕。


    “喔,好啊……”回答得太順口,徐之雅差點又要踩下地雷。“我忘了,上次硬碟掛掉,那些照片也沒了,大嫂,不好意思。”


    “沒關係,你大哥的那個朋友是誰?”


    “他的同學啦,現在人在美國念書,我不記得名字了。”她心虛地回答。


    “那還有其他的照片嗎?”


    “有啊,我去書房拿其他照片給你看。”說完,徐之雅隨即去書房挖出三大本相簿。姑嫂兩人就一邊吃麵一邊欣賞照片。


    “之雅,我一直沒問過之禮有關你們父親的事,你對你父親有印象嗎?”相簿裏有她熟悉的人,也有一個沒出現多少次,但應該是很重要的男人的照片,跟之禮長得很像。


    徐之雅咬著麵,歪頭想了想。“唔……沒什麽特別印象,因為他跟外麵的女人跑了,後來快要死的時候,我才去醫院看過他幾次。聽大哥說爸爸把所有東西都留給我們,沒有留給外麵的女人,不過那算什麽?想補償嗎?其實也不用了,有沒有他都無所謂,給了錢隻是想彌補的話,那我情願他陪在我們身邊,這樣媽也不會每晚都在哭。大嫂,我知道媽有時候說話很尖銳,不過那是因為爸爸的關係,你不要怪她,也不要把她的話放在心上.我媽其實人還是很好的啦。”世上隻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個寶,她當然還是站在母親這邊。


    “我知道,媽也是出自關心。”她早就會分辨真心和假意之間的不同,婆婆雖然對她嚴格,不過也不會說出傷人的話,她隻是習慣直接罷了。


    “對啊對啊,她罵人的時候,你就右邊聽進去,左邊再倒出來就好了。”


    莫立美笑了笑,沒說什麽,徐之雅繼續翻閱相簿,解釋每一張她記得的照片,過沒多久,一通電話打來找她,餐桌上剩下莫立美一個人慢慢看。


    看完後,她見之雅還在講電話,記得這三本相簿是她從書房拿出來的,於是她便拿進去要歸位。眼尖的她,發現書櫃上還有兩本黑色的相簿,她好奇地拿下來看,發現裏頭滿滿都是丈夫跟另一名女子同遊的相片,還有她非常熟悉的塞納河岸風景。


    相片中的女子十分美豔,依偎在丈夫懷裏,看得出兩人相當恩愛。她又拿下第二本,同樣是他們兩人的合照,隻是場景不斷變換。


    當下,她的心頭緩緩升起一股冷意。


    照片上有時間,是三年前的照片,既然是陳年往事,明知不該介懷,但不知怎地,她的心就是無法沉澱下來,始終有陣陣漣漪撩撥。


    之禮應該很愛她吧,要不然以他的個性怎可能會拍那麽多照片。滿滿的兩本,每一張都是那個女人與他合照,兩人的笑容非常燦爛……等等,三年前?


    剛剛之雅說得也是三年前,難道就是……


    莫立美慢慢垂下眼睫,她想應該是之雅不想讓她不開心才刻意回避,隻是她的刻意反而教她更難受,這表示連之雅也明白某些事情了。他們都結婚了,唯一有過的合照竟是婚紗照,似乎有些可悲呢。


    她的腦子開始無法克製地想著一件事一一之禮到現在是不是還愛著照片裏的女人呢?


    盯著照片,她的視線逐漸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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