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有個家 作者:尋香蹤  文案:  爹不疼媽不愛的林家樂,這輩子有一個不大不小的夢想,就是娶一個溫柔體貼的妻子,生一個可愛的兒子,組建一個屬於自己的家,一家人相親相愛,和和美美。  他也一直朝這個目標努力著,然而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  這是一個悲催小受的奮鬥成功史,當然,溫柔體貼攻是少不了的。  本文一貫慢熱,溫馨為主。  內容標簽:都市情緣 情有獨鍾 悵然若失 種田文  搜索關鍵字:主角:林家樂 ┃ 配角:盛墨,賀方旭 ┃ 其它:  第一章    林家樂的名字叫家樂,奶奶說是合家歡樂的意思,但是他從小到大,從來都不知道合家歡樂到底是什麽滋味。他覺得自己的名字不錯,姓也不難聽,但是合在一起,就太他媽有諷刺意義了,林家樂,可不就是“鄰家樂”,難怪總是在鄰居家合家歡樂、歡聲笑語的時候,他坐在自家的矮窗下孤零零地偷偷聽著,像隻躲在陰暗裏的老鼠。  所以他對自己的名字深惡痛絕,那兩個給了自己生命和名字的人,從來沒有給過他一個家,更不用說合家歡樂了。他十分討厭別人連名帶姓地叫他,要麽你就叫小林,要麽就叫家樂、樂樂、小樂都成,千萬別叫林家樂。  “家樂,外麵有人找。”林家樂的同學喊他的時候,他正埋頭在背英語單詞,馬上要舉行模擬考試了,他想考得好一點。  “誰啊?”聽見叫聲,他抬起頭來,心裏咯噔一下,“四叔!”  教室門口站著他的鄰居四堂叔,他的褲腿還卷著,腿上還沾著濕泥,趿著一雙爛拖鞋,正一臉焦急地探頭往教室裏找他的身影。林家樂站起來往外走,帶得桌子倒了都渾然不覺,來學校找他的通常隻有奶奶,這次來的卻是並不十分親近的堂叔,而且還來得如此匆忙,他心裏湧起巨大的不安。  他的前座女生在後頭尖著嗓子喊:“誒——誒——林家樂你搞什麽鬼呀,能不能慢點?”  林家樂沒有理她,盡管她連名帶姓地喊了自己的名字,要換平時,他一定會糾正一番的,跑到門口:“四叔,你怎麽來了?”聲音不自覺地有些顫抖。  四叔將他領到樓梯口,那兒人少些,四叔猶疑了一下,但還是說了出來:“樂樂,你奶奶沒了。”  林家樂頓時覺得天旋地轉,他胡亂伸手,抓住了樓梯扶手,眼淚如開了閘的洪水,刷地沖出了眼眶,在臉上恣意地淌下。他拚命地咬著嘴唇,嘴唇都泛白發了青,他沒有發出聲音,哭得極其壓抑。  四叔擔心地看著這個可憐的孩子,最後一個為他撐傘的人倒下去了,以後就是孤苦伶仃的一個人了。“樂樂,你們老師在哪裏?我去幫你請個假,叔帶你回去。”  林家樂流著眼淚,不答話,眼淚順著他的臉頰留到下巴上,然後一滴滴落在地上,很快便氤成一團。四叔沒有辦法,便去他的教室找了一個學生,帶著去找了班主任周強老師,跟老師告了假,便帶著林家樂回去。  林家樂不是個孤兒,他父母都健在,但是也跟孤兒差不多,他的父母在他不到兩歲的時候離了婚。母親不知去向,偶爾聽人傳言說他媽嫁了個大老板,享福去了。  父親也活得好好的,但就跟沒有一個樣,他長了快十八歲,見過他爸的麵不超過十次,最近一次是在三年前,他上初三那年。他不知道從哪裏打混回來,一身的瘀傷,在家待了半個月,然後又悄無聲息地消失了,還帶走了林家樂藏在枕頭裏的壓歲錢。那是奶奶每年過年時給他的,簇新的鈔票,總共一百一十塊,他全都寶貝似的收著,準備等奶奶七十大壽的時候給她買個禮物。奶奶一個人拉扯他十分不容易,給他吃喝,還送他讀書。這麽多年都沒舍得給自己買過一件新東西,然而奶奶的大壽還沒到,爸爸就把錢全都拿走了。  林家樂對父親的印象是相當憤怒的,他生了他,卻從來沒有管過他,從小到大,他跟著寡居多年的奶奶長大,祖孫二人相依為命。他總是在想,等著自己考上大學,就能讓奶奶高興,等自己賺了錢,就可以讓奶奶享清福了,然而這一切都來不及實現,奶奶卻死了!  林家樂坐在四叔的農用車拖裏,想起奶奶,可憐的奶奶,慈祥的奶奶,能幹的奶奶,總是對他好的奶奶,再也不在了。他終於忍不出嚎啕大哭起來,將農用車突突突的聲音都壓了下去。四叔在前頭開著車,也禁不住淚流滿麵。兩人淚水灑了一路。  林家樂回到家中,一大群人圍在自己家門口,他尚未看到奶奶的遺體,便已經站不起來了,他一路跪行,一路大聲哭喊:“奶奶!奶奶!我回來了,樂樂回來了!”  眾親戚鄰居看見他,連忙過來攙扶,將他扶到奶奶床邊。因為兒孫都未回來,林奶奶尚未入殮,但是壽衣壽鞋全都穿戴整齊了。林家樂跪在床邊,哭得幾乎暈過去,這個穿著黑色衣服,帶著黑色帽子的人是奶奶嗎?奶奶多少年沒穿過新衣服了,現在終於穿上了,卻是她的最後一身新衣。  “家樂,奶奶的眼睛還睜著,你和你爸都沒回來,她放心不下。現在你回來了,幫她合上吧?”一位年長者在他身後說。  林家樂跪著,顫抖著手摸上奶奶的臉,她的臉已經是冰冷的了,他一邊哭,一邊哽咽著說:“奶奶,樂樂回來了,你放心,我會好好的,你安心睡吧。”  林奶奶的眼睛果然閉上了。  “好了,吉時到了,我們讓老人入棺吧。”  有人過來將林家樂攙扶開,又有幾個人圍上來,用床單兜著林奶奶,抬進堂屋的棺木裏。林家樂追上去,抓住棺木喊奶奶。然而還是被一根一根的木楔子將他和奶奶分開在了兩個世界。  奶奶是生病去世的,也不是什麽大病,就是春天裏的一場感冒。老人沒太在意,總以為捱捱就過去了,舍不得花錢吃藥,七十二歲的老太太,常年辛勤勞作,又不舍得吃喝,身體大不如前,不想就此一病不起了。接下來幾天,林家樂渾渾噩噩地任人安排著參加喪禮,出嫁的姑姑回來了,姑父主持著一切事務。他的父親,直到奶奶入土,都沒能聯係得上。  林家樂非常悔恨,要是他周末的時候請假回來看看奶奶,一定會陪著奶奶去看病的,那麽奶奶也許就不會死。所以喪禮上,他好幾次哭得幾近昏厥。親戚鄰居們紛紛感歎:“林奶奶沒有個孝順的兒子,卻有個孝順孫子,這些年也不負她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了。”  林家樂披麻戴孝,三跪九叩,履行著孝子賢孫的責任,將奶奶送到山上。一抔黃土,一個紙紮的花圈,幾張黃表紙錢,連塊墓碑都沒有,這裏,便是疼愛了自己十幾年的奶奶的最終歸宿。  奶奶去世的時節很好,正是萬物生長的春天裏。林家樂跪在墳頭,看著剛剛冒出來的小草,他的淚便湧了出來,這是奶奶的英靈嗎?他還舍不得這個還未成年的孫子吧,奶奶,我舍不得你,你為什麽不等我再長大一點再走呢?  很多年後,林家樂聽見那句歌詞“如果有一天,我老無所依,請將我埋在,這春天裏”,他就忍不住想起那個春天,埋在春天裏的奶奶,還有跪在新鮮的黃土上、已無淚可流的他,那個時候,他是真正的無所依靠。  林家樂回到家中,姑姑姑父和一些親戚都沒有走,他們在做最後的清算和收場。家樂對這些事全都不懂,都是親戚們在主持。他看著淩亂的院子,以及空蕩蕩的屋子,心裏也是空空落落的,他的主心骨沒了,再也沒有人提醒他吃飯添衣,再也沒有人跟他一起商量著辦事了,以後,什麽都得靠自己了。  姑姑和姑父將家樂叫過去,在場的還有他的舅公——奶奶的弟弟,他們跟他談他的將來,還有喪禮上禮金的分算。按當地的習俗,出嫁的女兒在父母過身的時候,隻需要拿一小筆錢出來即可,喪葬費的大頭都是兒子操心的,所以最後多餘的禮金最後隻歸兒子們。但是家樂的父親不在,葬禮的費用除了奶奶的遺產,主要都由姑姑承擔,所以剩下的禮金姑姑也要分一筆。家樂聽著,覺得在理,連連點頭。  最後林家樂分得了一千六百塊錢,他拿著這筆屬於自己的錢,有些茫然了,這的確是迄今為止屬於自己的最大一筆錢,但一千六能做什麽呢?能供他讀一個學期的高中,他已經高三了,馬上要高考,高考完了就是上大學,若是考上了,拿什麽去交學費?  “樂樂,書呢,你繼續去讀,這個學期的學費和生活費都交了,你讀完再說。”姑姑如是說。  林家樂點頭。  舅公開口說:“要是家樂考上大學了,到時候我們一起想辦法給你湊學費。”  姑父沉吟了一會,緩緩地說:“讀完大專需要三年,本科要四年。一年學費生活費,再節省,差不多也要一萬塊,三四年就是三四萬哪。”他的語氣很平靜,就是陳述一個事實,也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  林家樂心裏一緊,的確如此,就算考上大學了,哪裏來的錢去讀呢?他那個爸,神龍見首不見尾,誰知道哪天會出現,就算是出現了,也未必會有錢給他讀書。姑姑家的條件並不寬裕,都是普通的農民,他們自己還有兩個兒子呢,一個到了結婚的年紀,另一個也在上高中。  林家樂咬著唇,低頭想了半晌:“舅公,姑姑,我還是回學校上完這個學期的課吧。至於大學,我就不考了。畢了業就去廣東做事去。”  姑姑聽著明顯鬆了一口氣,這些年逢年過節拿給母親的錢,全都被老人用來補貼孫子上學了。要說她心裏沒有怨言那是假的,如今老人去了,她再也沒有理由再補貼這個侄兒了,他都快要十八歲了,也算是個成年人了,這樣的家庭,還讀了那麽多書,誰也不虧欠他了。這年頭,不上大學的人多了去了,誰不是個活呢?那些小學初中一畢業就出去打工的人,不說發大財,誰不是都蓋上了新房子、娶上了媳婦、生了兒女?她家大兒不也是初中畢業就出去打工的?  姑姑剛想開口說好,被姑父拉了一把:“家樂,你在學校還是好好讀書,高考也照樣去考,報名費也不用擔心,姑父會給你。你奶奶是一直希望你上大學的,別辜負了老人的心願。學費什麽的,到時候姑父和姑姑給你想辦法。”  家樂聽見他說起奶奶,眼睛便澀澀的,他搖搖頭:“謝謝姑父,這麽些年了,我一直都靠你們拉扯才能上學,我已經長大了,不該再成為你們的負擔。”他何嚐不想像別的孩子一樣,安安心心讀書,然後高高興興地去上大學呢,但是他沒有這個命。  舅公在桌子上掐滅了快要燒到手指頭的煙頭,睜開渾濁的眼睛看著家樂:“既然這樣也好,先把高中讀完吧。到時候舅公找個熟人讓你跟著他去學門技術,這個年頭,讀書未必就一定有出路,更何況咱們還是這樣的家庭。”  林家樂點點頭,心裏那份酸楚和委屈是不能當著這些親人發的,他們誰也不欠自己的,要怨,就隻能怨將自己生下來的那兩個人,可是如今他們跟自己還有什麽關係呢?  姑姑突然說:“樂樂,我聽說你媽人在廣東,這些年過得挺好的,要不你去找找她?”  林家樂聽得心裏一跳,這些年,親戚鄰居背地裏沒少說起過他那個媽,他從來沒有見過她長什麽樣,偶爾聽人說起他長得像她。但就是這樣,他還是想象不出她長什麽樣,偶爾在商店的玻璃壁櫥上看到自己的臉時,他會冒出一個念頭,她應該是長得算漂亮的吧。  那個媽,據他爸說是因為貪圖一個香港老頭的錢,給人家做二奶去了,拋棄了他們父子。他爸說起這事的時候是恨恨的,有點咬牙切齒的味道。林家樂從小對他爸也沒什麽特殊的感情,他是沒有像媽媽一樣一去不返,但是也從未盡過一個父親的責任,所以對他媽也沒有特別的恨意。更小的時候,他是恨過的,但是自他意識到自己的憤恨之情對那個人沒有半點影響之後,他就不再去記掛了,你恨得再深,她也無痛無癢的,那就是個陌生人,跟自己全然無關係。  可如今姑姑說讓他去找她,她過得再好,跟自己有什麽關係呢?自己最需要她的時候,隻有奶奶陪在身邊,如今他長大成人了,都快能養活自己了,卻要去找她,就是為了錢麽?那跟她當年有什麽區別?他是死都不會去找她的。  林家樂搖搖頭:“算了,姑姑。我又不認識她,她現在是別人家的人了,再說我也長大了,自食其力還是夠的,不就是不能上大學嘛,好多人都不上大學也都過得好好的。”  姑姑的臉上露出一絲失望的神色,家樂的媽媽,聽說是給一個香港老板做小老婆,替人家生了兩個兒子,母憑子貴,現在闊氣得很呢,家樂的舅舅姨媽都跟著沾光,全都到廣東開店做生意去了呢。隻是這個女人也夠狠心的,這也是兒子啊,十幾年裏竟然不聞不問,怎麽狠得下心來的。    第二章    家裏的親戚全都走了,林家樂看著淩亂空曠的家,二十年前蓋的小平房已經很陳舊了,他爸結婚時置辦的幾件紅漆木家具都退了色,寒酸地堆放在屋角。奶奶走了,屋子裏的最後一點人氣也快要消失了。他默默地收拾著屋子,無論如何,這裏還是自己的家啊。  林家樂花了大半天的功夫,終於將屋子收拾得幹幹淨淨的,然後將門窗一關,鑰匙放在書包的最裏層,出了院子,踏上返校的路程。隻是這一次,再也沒有人站在大門口目送他,也沒有人在家等著他回來了。  林家樂回到學校,每天默默地上課、看書、做題、吃飯、睡覺,整個人都沉默了許多。老師同學都知道他家的變故,除了一些安慰,也不能給予更多。他的成績倒是明顯有了進步。高考報名的時候,所有的人都報完了,隻有他一個人沒有報,班主任老師周強統計人數的時候,發現漏下了他,便把他叫去詢問情況。  “林家樂,你不參加高考了?”周強是個年紀三十出頭的男老師,教數學的,長得很高大,戴著這個年代很少見的茶色近視眼鏡。因為年輕,經常和自己班上一幫十七八歲的學生打籃球,和大家都很談得來,與大家是亦師亦友的關係。  林家樂不做聲,點點頭。  周強小聲地問:“是不是沒錢交報名費?”  林家樂搖搖頭。  周強說:“那是怕沒錢讀大學?”林家樂的家庭情況,作為班主任老師,周強還是很清楚的。  林家樂紅了眼眶。  周強歎息一聲:“十二年寒窗,為的就是這一次高考。不去考太可惜了,你最近成績突飛猛進,肯定能考個好大學。”  林家樂低頭看自己的鞋尖,那雙鞋子已經很破舊了,他刷得很幹淨,但是還是去不掉浸入鞋麵裏的土黃色。奶奶說過,咱們家窮,穿不起新衣服,但隻要衣服鞋襪都是幹幹淨淨的,別人就不會嫌棄我們。  周強的手指無意識地敲著辦公桌:“林家樂,你還是去報名高考吧。考上了我們再想辦法,好不好?”  林家樂搖搖頭:“謝謝周老師,我已經決定不考大學了,畢了業就出去找事做。”  周強十分惋惜地歎氣,這麽好的苗子,為生活所迫不能讀書,真是太可惜了。“既然你已經做好決定,老師也不勉強了。你要出去工作,最好是會點技藝,尤其是計算機,現在計算機基本正在逐漸普及,有空多學學基本操作,將來一定會用得著的。”  林家樂點點頭,學校是有電腦課的,但是每周隻有一節,升高三後,這一節電腦課也給砍掉了。他到目前為止,就會慢吞吞地用拚音打幾個字。他的同學比他強點,偶爾會偷溜出去,去鎮上唯一的網吧上網,據說還注冊了qq號,學會了打泡泡糖。林家樂想象不出,qq和泡泡糖是個什麽玩意兒,他從未去過網吧,因為他不舍得每小時的那三塊錢,奶奶的錢來得太不容易了。每次從那間掛了膠片簾子的網吧門口路過,裏頭會傳出一些嘈雜的遊戲音樂聲,偶爾會碰到有人從門口進出,掀起門簾時,會瞥到裏頭花花綠綠的畫麵。那些肯定很好玩,林家樂心想,但是跟自己無關。  林家樂心裏盤算,去哪裏學電腦呢,也許自己也要去網吧學習,自己那點錢能學多久?周強的手繼續在桌上敲著:“高三的計算機課已經取消,要不這樣好了,你周末來我家吧,我剛買了台電腦,你每周六周日晚上可以來我家學習兩個小時。”  林家樂看著周強,有些難以置信:“這太麻煩周老師了,我自己出去學習好了。”  周強看著他的眼睛:“你去哪裏學習,網吧?你怎麽出去?這樣還不是給我添亂。”學校是封閉式管理,隻有周日下午才給放風一節課。“說好了,你周六晚上六點半來我家找我。”  林家樂鞠了一躬:“那就謝謝周老師了。”  周強歎了口氣:“好了,回去吧,書還是要好好念。”  “我知道的,周老師。”  到了晚上,周老師又將林家樂叫了出去:“林家樂,老師有件事情要麻煩你。我跟我們年級主任反映了你的情況,級主任的意思是還是讓你去報名,報名費學校幫你出。”  林家樂瞪圓了眼睛看著周強。  周強有些掩飾性地咳了一聲:“是這樣的,我們學校一直在忙著升重點,升重點對升學率是有要求的。你的成績不錯,學校已經將你列入升學預算中了,你若是不去考,學校的升學率就有可能受影響。級主任聽說你的情況,讓你還是去參加高考。”  林家樂哦了一聲,點點頭:“我知道了,我會去考的。”  周強顯然有些尷尬,明知道人上不起學,卻還讓人去考,有點不太厚道,學校有錢,何不替人孩子將大學學費也出了?他笑了一下說:“家樂,你先不想別的,好好學習吧,到時候考上了,學費總還是有辦法湊得齊的。”  林家樂不置可否:“謝謝周老師,我回教室了。”是啊,東湊一些西湊一點,也許是湊得齊的,可是自己得負著多麽沉重的人情債。  林家樂還是照先前那樣上課、做題、吃飯、睡覺,還多了一樣,周末去周老師家學電腦。周老師和師母都對自己挺好的,他們還有個三歲的小女兒,很乖巧,每次他去,師母都要給自己拿水果和牛奶,弄得他很不好意思。但是師母說:“你還是個長身體的孩子呢,又要學習,多吃點水果和牛奶,營養才能跟得上。”讓林家樂幾乎感動地掉眼淚。  報誌願的時候,林家樂也沒有仔細考慮,就選了自己一直想上的a大。以他的成績,上a大還是有些冒險的,但是他想自己既然不能讀,為何不能填報一個自己喜歡的學校呢。周強看了他的誌願,隻有一個誌願,又偷偷地幫他選填了其他幾所學校。  天氣最炎熱的季節還沒有到,但是七月的暑意已經不能讓人忽視了。林家樂和千萬學子一樣,熬過了黑色的七月,但對林家樂來說,這不是煎熬,他每天都過得很慎重,因為他知道,過了這段日子,以後這樣簡單安然的生活就再也不複返了。  考完試,林家樂回到家中,給奶奶上了一次墳,墳頭上已經長滿了野草,他一根根小心地拔去,一邊對奶奶說:“奶奶,我考完試了,覺得考得還不錯,但是我卻不能上學了。我不能老是麻煩大家,我已經長大了,要靠自己了。奶奶,我就要走了,等過年的時候我再回來看你,你保佑我平平安安的。”磕完頭,林家樂便走了。  他買了一張火車票南下廣東,七月是學生探親的高峰期,車上人特別多,林家樂票買得早,買了張有座票。車是最破舊的那種綠皮慢車,沒有空調,車停後,風扇也停了,好多人都拚命地搖著報紙、帕子、扇子等散熱。從簡陋的站台爬上車,林家樂幾乎沒被熏下去,一股子熱烘烘的汗臭味撲麵而來。他拎著簡陋的行禮,站在車廂相接處站著,決定等車開了再去找座位。  “讓讓!麻煩讓讓!”後麵有人在喊。他們這是個小站,上車的人也不少,林家樂不跟大家擠,幾乎捱到最後才上車,沒想到還有人比他上得更晚。他回過頭去,隻見一個二十七八歲的黝黑男人,抱著一個孩子,拎著兩個大蛇皮袋艱難地從車梯上爬上來。汗水從那人臉上如瀑布一般灑下來,他咬著牙關,額頭上青筋暴現。  林家樂連忙過去幫忙:“大哥,我來幫你。”他先是幫他拎上一個蛇皮袋,那人感激地說了一聲:“謝謝。”又下去抓另一個蛇皮袋。  林家樂伸過手去:“我來幫你抱孩子吧。”  那人遲疑了一下,看著林家樂真誠的臉,笑著將孩子遞過去:“牛牛,先讓哥哥抱抱你。”  叫牛牛的男孩隻有兩歲的樣子,他被林家樂抱在懷裏,扭頭看著爸爸拿東西。男人剛將東西拎上來,火車正好啟動,凝固的空氣動了一下,總算是涼快些了。男人將孩子抱過去:“謝謝你,小兄弟。”  林家樂笑一笑,擺擺手,往車廂裏走去,去找自己的座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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