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策冷冷一笑,“真不愧是慕容府的人,直到現在還在替你說話。怕我吃了你嗎?”


    姬明煙輕聲道:“你心中氣我,不要遷怒無辜之人。”


    他鬆開手,惡狠狠地衝著那人喝令,“滾!我臨江王府中不想再看到慕容府的人!”


    那少年使者猶豫了下,看向姬明煙。


    她沉聲說汾咐,“你走吧,不必管我。若今生有緣……有緣就會再見。”


    軒轅策挑著眉,“再見?隻怕是再也不見!”


    姬明煙蒼白著臉,微微苦笑,“我想也是。”


    入夜,姬明煙披衣而起,外麵又下了雪,月光皎潔,將雪色照得瑩白光亮,從窗內看去,外麵一片明晃晃好似白天一樣。


    她穿了衣服鞋子,推開窗戶吸了口氣,清新冰涼的雪氣衝入肺腑,令她腦中分外清明。推開房門,小院內靜心吻清的,每踩在雪地上一步,都可以聽到積雪發出咯咦咯咬的聲音。


    她走了幾步,回頭看著自己留下的一串腳印,不由得笑了。


    有多久沒玩這種孩童的遊戲了?小時候最喜歡和兄弟姐妹們在下雪天裏跑來跑去,把厚厚的積雪堆成一個個奇怪的樣子。大哥最善於擔泥人,有一次用雪做了一個人形,還剪了一件衣服給那雪人做了頭發和胡子,結果大伏兒看了都大笑不已,因為那雪人像極了他們那個不苟言笑的爹。


    後來那雪人被盛怒之下的爹一腳踢碎了,他們嚇得一哄而散,以後就再也沒有堆過雪人。


    那時候正是少年不識愁誠味,隻是如今再也回不到那種日子了。


    她又往前走了兩步,忽然嚇了一跳,因為月光雪色太過耀眼,她競然沒看到有個人背對著她坐在小院月門的門檻上。


    她細細地分辮了一下,遲疑著叫了聲,“王爺?”


    那個人果然是軒轅策,他的身子動了一下,有點僵硬地回頭看了她一眼,違目光都是呆滯的。


    姬明煙這才發現,他的手邊放著個小酒壇,就是白夭慕容家選過來的那一壇。


    “你不是說你不善喝酒。夜裏這麽冷,坐在這裏喝冷酒,是仗著身子骨好?”


    她在他身邊蹲下,聞到一股酒氣,細細去看,他的臉頰微紅,一向沉穩深邃的眼神都變得迷離。


    心中一軟,她伸手去扶他,“你該回去休息了。”


    軒轅策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仰起臉認真地看了她半晌,喃喃低語,“明煙,我說過我先輸了,但是你不該讓我一直這麽輸下去。”


    他聲音中的悲恰和眼底的憂傷,讓她的心又像白天那樣抽痛。


    為什麽會痛?是因為憐憫他表錯了情?還是憐憫自已陷入這樣一段讓人迷亂的感情中?


    “王爺,也許是您從一開始就下錯了賭注。”她狠著心腸打擊他。


    他苦笑道:“也許吧。”


    伸手去拿小酒壇,卻發現酒壇已經空了。那一小壇子酒雖不多卻也不少,也不知道他坐在這裏喝了多久。


    他扶著月門歪歪斜斜地站起來,姬明煙發現他已經醉得不行了,隻好將他扶回自己的臥室。


    手碰著他身子的地方,總覺得他的身子好像熱得不大正常,伸手一摸,他的臉居然是滾燙的。


    她忙轉身要去找人,卻被他叫住,“別叫人了,否則又要折騰半夜。隻是我的身體不耐酒力,喝多了會發熱而已。”


    她沒想到他會有這個弱點,訝異地嗔怪,“既然知道自己有這個毛病,為什麽還要喝那麽多?”


    “你真不知道為什麽嗎?”他蒙蒙隴隴地睜著眼看她。那眼神的哀福幾乎讓人看了,心底不住的泛疼。


    姬明煙坐在來邊望著他,心中想起的是一句詩—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


    她和他的心中都有愁,隻是他比她更表達出一些罷了。


    她找了塊手帕,用水打濕,蓋在他額頭上,他打了個寒顫,呢愉的念著,“怎麽這麽冷?”


    “你剛才坐在雪地上豈不更冷?”她要拉過被子給他蓋上,卻被他摸緊了手掙不脫,他連手都是滾燙的。


    “明煙,我知道你想逃走。”他的眼波柔得像水,聲音卻銳利得像刀。“但我絕不能讓你走。”


    他抓位她的手碗向上摩挲,在她失神的時候翻身將她壓下。


    當裂帛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時,姬明煙以為自己是在作夢,因為他渾身滾燙得像火一樣,而自己的身子卻冰涼得像雪。若非是在夢裏,怎會有這樣荒唐的感覺?


    但是當他的唇肆無忌憚地壓位她的唇瓣時,形影陡然變成真實的肌膚相親,她意識到了危險也感覺到了恐懼,卻不可能敵得過他的力量。


    他用盡力氣鎮壓了她的一切反杭,即使她以眼淚做為無聲的抗議和懇求,他亦不為所動。


    當兩人的交纏到達了極致之時,從未感受過的痛楚幾乎將她撕裂之際,他終於在這瞬間遲疑地停了下來。


    “你真的嫁給慕容眉了?”他困惑地看著雪白的被單上不該出現的嫣紅血漬。因為發燒頭腦還有些不清醒的他,努力思考著這其中的含意—“對了,慕容眉的身體不好,看來你們隻有夫妻之名,卻設有夫妻之實。”


    “現在你滿意了?”她喘息著,臉上淚痕猶在,糾結的眉心始終沒有舒展。


    “還沒有……”他吻著此刻蒼白的朱唇,“因為我還沒有得到你的心。”


    “從今以後,你永遠也不會得到。”她咬牙切齒地咒罵,沒有得到他的回應,隻換來身下更劇烈的痛楚,如潮水一股湧來的羞辱感,和著痛楚幾乎將她的身心都撕裂成碎片。


    當他擁著她沉沉入睡的時候,她恨不得找把刀來,將自己違同這個男人一起送上黃泉,但她無法,他微燙的體溫為她驅趕著周身的寒意,那眉梢眼角殘留的春意與憂傷,是她更加為自已悲傷的原因。


    她恨他!


    因為此生從未有哪個人這樣殘忍地傷害她,且傷得如此徹底。


    但是,一但是,一被他緊擁在懷中對,她卻發現自已競然已愛上了他。愛上這個霸道狡詐,心思如海一般深邃的可怕男人。


    是幾時開始的?她不知道。


    但她希望可以盡快將一切結束,就當這是一場惡夢,醒過來就沒事了。


    可夢醒時,一切真的可以化作虛無,成為過去嗎?


    姬明煙每次出門都有老徐陪同,這一次也不倒外。


    她坐在馬車中,活著江岸漫無目的地前行,老徐習慣了她這種漫遊的出遊方式,也不多問。


    走了不知多久,一直呆呆看著窗外風景的她忽然叫了聲,“老徐,停車。”


    他勒住馬頭,她下了馬車,看著前麵小山上的小廟。


    “我要上山拜佛。”


    老徐笑道:“姬姑娘,這廟早就荒廢了,連個和尚都沒有。”


    “沒有和尚最好,更是清靜,我向來見山拜山、見佛拜佛,既然遇到了,不能不拜,廟裏總有泥像吧?”


    姬明煙說著,也不管山路是否好走,就執拗地上山。老徐隻好拴住馬,疾步跟了上去。


    推開廟門,裏麵果然一片蕭條,連半個人影也沒有。


    老徐苦笑道:“您看,我說沒有人吧,這裏的泥像大概也都爛掉了,您還是和我回去吧。”


    他一腳邁進廟門,身子還沒有站穩,忽然覺得身後一陣陰風吹來,便閃身往旁邊一跳,一柄雪亮的鋼刀就擦著他的脖子蹭了過去。老徐一個翻身,雙拳掄得虎虎生風向身後之人的兩邊太陽穴擊出,那人變招也快,一濘可氏身躲了過去,接著一揚手,從手中灑出一把粉末。


    老徐低聲怒斥道:“不要臉,贏不了就出陰招。”話音未落,他已經咭咚一聲躺倒下去。


    在一邊冷眼旁觀的姬明煙微微抬起下巴,看著對麵的人道:“拓跋大人很守約。”


    拓跋隆笑答,“我說過要達成姑娘的心願,就必然會全力以赴。這徐宗齊曾是軒轅策麾下的一員虎將,如今仍是老當益壯,若非姑娘提點,我還真沒留意到他竟然會扮成車夫跟在姑娘左宕,看來軒轅策為了防止你逃走,真是煞費苦心了。”


    她麵無表情地說:“隻要今夭能離開江南,我日後自然不會虧待了大人。”


    他笑了笑,“姑娘不必客氣,實話實說,我也有求於您,我們算是互惠互利。我的馬就在後山下拴著,姑娘這就和我下山?”


    “不,我們還是坐馬車走。”姬明煙看著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老徐,“你最好換了他的衣服和我一起上馬車,這樣才不會引起軒轅策手下人的注意。這裏畢競是他的地盤,臨江多得是他的眼線和密探。”


    “還是姑娘考慮周到。”拓跋隆笑著將自已和老徐的衣服調換了下,對著昏迷不醒的老徐說:“這迷魂粉用在一般人身上可以昏迷四五個時辰,你是個練家子,最多兩個時辰就應該能醒過來了,對不住,得罪了。”


    兩人回到車上,他拉起馬緩問:“姑娘打算怎麽走?大搖大擺地從臨江的城門離開?”


    “沒那麽容易。”姬明煙咬著下唇,“我的車隻能在城內行動,若是出了城,必然引來重兵追捕。”她交握著雙手,看著拇指上那枚翠綠的戒指,“我們走江上。”


    “江上?”拓跋隆以為自已聽錯了,“那裏可都結冰啦,怎麽走?”


    “城西有一處江麵隻結了一層薄冰,這兩天又被捕魚的人砸開了。加上今夭的天氣暖和了些,駕一條小船,說不定可以劃到對岸去。”


    他想了想,“這可是步險棋。若是你的算盤落空,江麵凍住,無路可走。你還有別的路嗎?”


    “沒有了。”姬明煙的語調清冷平和,沒有一絲感情,“若真的如此,便是夭要亡我,我就順從夭意去死好了。”


    拓跋隆微驚,回頭又深深看她一眼,“放心,有我在,不會讓你死的。”


    她輕顫著抱緊雙臂,不是因為冷,而是因為這句話似曾相識。


    不知道在何對何地,恍惚之間,似有人和她說過一


    你休想死,有我活著,無論鬼神,都不能把你帶走。


    可是,若一個人已心存死誌,誰又能救得活她?


    軒轅策啊,你該知道這個道理的。


    臨江城西郊的岸邊,聚集了一些漁民,清晨在江上捕了魚後,收了船,三三兩兩地在江岸上或蹲或坐的抽著旱煙聊天。


    姬明煙的馬車停到江邊時,自然引起那些漁民的注意。


    “這馬車好像……是王府的吧?馬車的車門上還有王府的標記。”


    “可是王爺從不會坐車來這裏啊。”


    這時候,一直在角落蹲著的一個戴著鬥笠的年輕男子忽然站起來走了過去,對車裏說了兩句什麽,車門便開了,從中走下的那名女子,讓一名漁民驚呼,“哎呀,原來是姬姑娘!”


    姬明煙的名字在臨江早已是人盡皆知,認出她來,幾名漁民也忙不迭地站起來,敬畏又好奇地伸長脖子去看。


    “那就是未來的王妃?王爺怎麽還沒有娶進門來?”


    “誰知道。聽說這姑娘是從江北搶來的呢。”


    “哈,王爺還真是與眾不同,老婆還用搶的?”


    姬明煙沒有聽到眾人的議論,但可以感覺到眾人對自己的好奇目光。


    她低聲叫住前麵那個戴鬥笠的人,“阿俊,你看過路線了嗎?行得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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