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奧心頭一震,目光乍然亮起來。 “中午有空嗎,能否一起用個餐?我想跟你單獨聊聊。”他對肖恩說。 路過的兩名女探員恰巧聽見這一句,一臉震驚地望向他們:聽起來……像是個約會邀請不是嗎? “我早就聽說他是彎的,現在可以證實了。”左邊的紅發女探員邊走邊歎氣,“這年頭為什麽帥哥十個有七個都是彎的!” “不是還有剩下的三個嗎。”她的朋友安慰。 “剩下三個是雙。”紅發女探員絕望地回答,“自從上周最高法院裁定同性婚姻合法,我男朋友就跟我坦白出櫃,說他愛男人比愛女人多,你知道我當時的感受嗎?就好像我在跟無數陌生男人共用一根按摩棒,還他媽是人渣牌的!” “噢,親愛的!”右邊的棕發女探員心疼地摟住她的肩膀,“別管那個人渣了……其實你可以考慮一下我,我絕對隻愛女人不愛男人,比他靠譜多了。” 讓我們把跑偏的鏡頭移回電梯前。肖恩聽到裏奧的邀請,也有些驚訝,但他掩藏了疑惑的神色,點頭說:“沒問題,下班後我打電話給你。”然後禮貌地走開了。 羅布難能可貴地敏銳了一把,問裏奧:“你想幫殺青漂白身份?” 裏奧和他一起進了電梯,看著紅色樓層數字不斷跳躍,反問道:“你認為還有更好的辦法,可以避免讓他進監獄嗎?” “可是……那小子桀驁不馴,又全然無視法律,會同意投身曾經是死對頭的fbi,當個汙點顧問嗎?”羅布遲疑地問。 裏奧深深歎了口氣:“我現在頭疼的事情變成這一件了。無論如何,我先去找高迪,討論一下事情的可行性,看看我們能不能弄個‘反連環凶殺計劃’——畢竟有案例在前,我們可以援引舊例,也算師出有名。” 羅布小聲嘀咕了一句:“可那個舊例最後還是失敗了。” “所以我不能失敗。”裏奧沉聲說,“不論是為了殺青,還是我自己。” 殺青醒來後的第49天。 裏奧在離開三天後,一臉疲倦地回到公寓,但疲倦中又帶著難以抑製的興奮之色。 殺青正悠閑地窩在沙發上,手裏抱著個厚筆記本,繼續寫新小說《生死棋》的後半部分——雖然書商那邊頂著調查局的壓力,還在掙紮要不要出版,但網絡上連載部分的點擊率已經飆升到一個瘋狂的數字,催更帖子如果紙質化,估計能把整個自由女神像裱糊起來。 出於個人喜好,他不愛用電腦打字,右手寫累了,就換左手繼續寫。兩隻手的字跡截然不同,但看起來都相當美觀。 裏奧從後方俯身圈住他的肩膀,在頭頂發絲上吻了一下:“注意休息,作者大人,別管那些催更貼了。” 殺青仰頭跟他接了個綿密的長吻,“你知道斷更兩個月,讀者的怨念有多可怕嗎?” 裏奧專注地接完吻,才想起正題,斟酌著找了一個盡量容易被對方接受的切入點:“你知道,根據局裏的粗略統計,全美目前大約活躍著300多名連環殺手,如果我們能抓住他們,能給你提供未來幾十本小說的素材。” “我們?”殺青舉起手晃了晃,金屬腕環上的兩個綠燈有規律地閃爍著,“不包括我。跟我說這個有什麽用呢,探員,我可是fbi的俘虜。說起來,現在我不在監獄裏,應該是你的功勞,對吧?” 裏奧默認了,接著說:“如果有機會擺脫俘虜和罪犯的身份,願意嚐試一下嗎?” 殺青笑起來,笑容裏微帶嘲弄意味:“等等,讓我猜一下,你們這是準備……招安?”他合上筆記本,起身走向開放式餐廳,洗完手從水槽裏拎出一大塊泡過的內髒,放在料理台的砧板上。 裏奧跟過去,掃了一眼那塊顏色暗紅、充滿光澤感的內髒,立刻判斷是某種動物的肝部,令他莫名地聯想起那些被開膛破腹的受害者——天,他從沒想過這東西能出現在晚餐的餐盤上! 殺青拿起切肉刀,在指間旋了個刀花,輕鬆將它切成一片片厚度相同的薄片,鋪在盤子裏,看起來像種柔軟而邪惡的藝術品。裏奧挫敗地用手掌抹了把臉,走到他身旁說:“寶貝兒,我知道你不願意,但——” “但我如果不接受,就得回監獄去。”殺青接口,“看來我必須二選一,聯邦政府的鷹犬——還是編外的;或者聯邦政府的罪犯——這個倒是編製內。這道選擇題可真夠操蛋的,你覺得呢?” 裏奧無言以對。他了解殺青,欣賞他,佩服他,痛惜他,毫無疑問也深愛他,但現在,他不得不再次把對方套進他最不屑的法理道德的框架,逼他做出違背自身意願的選擇——一切,都隻為了想和他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或許殺青永遠不能明白他的苦心,或許會再次用抗拒與敵意武裝自己,他已經做好了這樣的心理準備。 ……見鬼!去他媽的心理準備!他甚至沒法想象,殺青再一次朝他冷笑以對的模樣,他沒法接受在得到一件無價之寶以後,又血淋淋地失去它! 是的,他用盡全力地想和殺青在一起,但他又有什麽資格,逼一個人格健全的人,放棄自己的信仰與意願——即使是以愛情的名義? 裏奧在內心異常痛苦地掙紮著,表現在外的,卻是麵無表情的沉默。 殺青從容利落地醃製、爆炒、調味、勾芡,幾分鍾後一盤絳褐色的南煎肝出了鍋,油汪汪地散發著一種獨特而濃鬱的香味。他用筷子夾起一片,吹了吹,遞到裏奧嘴邊:“吃嗎?很嫩的。” 盡管生理性反胃,裏奧還是毫不猶豫地張口咬住,迅速咀嚼幾下後咽下去。 “什麽味道?”殺青問。 “……我沒嚐出來。”黑發探員一臉嚴肅地回答。 殺青歪著頭打量他,嘴角慢慢勾起一絲哂笑的影子。笑影越來越盛,最後爆發成一陣極為放肆的笑聲,帶著一股得意洋洋的調謔。 他用力擁抱裏奧,說:“親愛的探員,你猜猜,我願意為你犧牲自己的意願到什麽程度?” 裏奧看不見他的臉,一動不動地回答:“百分之……四十?不……百分之三十?” “你就這麽低估自己對我的重要性?”殺青笑著說,“正確答案是,不存在任何犧牲。曾經,我的意願是以牙還牙地宰了那些人渣——尤其是enjoyer——單槍匹馬,我行我素,不需要任何人認同與支持。而現在,我的意願還是宰了那些人渣——和你一起?噢,這真是個好主意,親愛的,為此我可以稍微忍受一下工作的方式,盡量采用不那麽血腥暴力的。” 裏奧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甚至忘了響應對方的擁抱:“你是說……你是說?”這個回答遠遠超過他的心理預期,以至於一時磕磕巴巴幾乎說不出話來。 “是的,我心中那頭猛獸,願意被你用帶刺的薔薇藤蔓束縛,讓你成為我的縛獸之鏈。但是有一點不容更改——他們必須死。不論是毒死在注射台上,還是爛死在監獄裏,總之,他們一旦落網,就永不能再重見天日。否則,我還會重操舊業,用我自己的方式,替無能的fbi和聯邦政府,挖掉這些腐爛的膿瘡。” 裏奧心中的震驚退去後,湧起一股巨大的狂喜。他緊緊擁抱懷中無與倫比的愛人——同時也將是未來可以交付性命的搭檔,發出哽咽般的歎息:“roy……” 他們水乳交融地擁抱,直至那盤可憐的美食變得冰涼難以入口。 “現在先讓我先來喂飽我們的胃,再深入探討一下具體操作流程,怎麽樣?”殺青建議。 裏奧的手臂從他的後背滑到了腰身,把臉埋在他的頸窩裏,含糊地說:“兩者之間你漏了最重要的一項——需要被喂飽的,可不僅僅是胃,你覺得呢。” *注:關於越獄專家羅德曼與臥底探員肖恩的故事,有興趣的親可以看我的短篇小說《越獄專家》,刊登於《最推理》雜誌2014年第5期。 ep 2 甜蜜的一天 am:08:00:00 鬧鍾響起。十幾秒鍾後,一條白皙健實的手臂伸到床頭櫃,摁掉了鈴聲。 手臂收回來,繼續搭著懷中人淺麥色的後背,自然而然地停留在那片光滑裸露的肌膚,上下撫摸了片刻。 趴在柔軟床墊裏的殺青睜開了眼睛,從裏奧的角度看過去,能清晰地目測出他睫毛的長度。這一刻的連環殺手殺手是異常慵懶與迷離的,如同猛獸短暫地退化成一隻柔軟無害的貓咪。 裏奧簡直愛死了這一刻。因為他知道,全世界能享受到此刻的人,隻有他一個。“寶貝兒……”他吻著對方的耳廓,把耳垂含在齒間輕輕研磨,“我們該起床了,今天可是你正式報道的第一天。” “可我覺得時間還早,你們不是9點上班嗎。”殺青懶洋洋地回答,挪動了一下。被單從他身上滑落下來,露出結實勁痩的腰身和渾圓緊翹的臀部,上麵還殘留著前一夜激情的餘韻。 看著那些斑斕的吻痕、指痕,甚至還有幾處被指甲劃破的傷口,以及不小心咬太重的齒印,裏奧既尷尬懊惱,又忍不住遐想回味。 他的表情讓殺青吃吃地笑起來,順手把他那邊的被單也掀了,讓兩具年輕健美的身軀暴露在灑進飄窗的晨光之下。顯然,因為膚色白皙,混血探員身上的激情痕跡比他的情人還要明顯。 裏奧一翻身,把殺青壓在身下。“嗨,你惱羞成怒了。”後者說。“不,你說的對,時間還早。”前者回答。 晨勃堅硬地頂著對方的腿根,裏奧輕柔地摩挲昨夜進入的地方,嚐試用手指再度光複失地。如果現實允許的話,他希望自己的刀劍能永遠占領這座令人銷魂的城池——幹脆陷落在裏麵不必再出來好了。 殺青縱容地撫摸他的後背,同樣享受著被撩撥起的欲望。在彼此精力旺盛的肉體裏燃燒起來的,除了本能,更有愛意,因而越發顯得饑渴難耐。無論多少次結合,這種欲望都無法平息,如同食髓知味,貪婪而永不滿足。 裏奧攬著他的一邊膝彎抬起,將自己一寸寸送入情人體內,同時握住對方勃發的欲望。 殺青急促地喘息著,說:“做一道計算題,親愛的。5分鍾刷牙洗臉換衣服,5分鍾早餐,25分鍾路程,你還剩下多少分鍾?” “美國人討厭做計算題,”裏奧一下進入到底,爭分奪秒地律動起來,“但很守時。放心,時間不足的話,我們還可以在強度和效率上彌補。” am:08:58:30 黑發探員推開門,走進人來人往的辦公大廳。隨後進來的是個容貌俊秀的亞裔青年,穿著一身低調的墨藍色西裝。他抬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環視一圈,四周立即安靜下來。人們在駐足打量、目光交匯和竊竊私語中傳遞著同一個信息: 快看!這就是傳說中/屌爆了/上了法庭還能反咬我們一口/新書我一直在催更/早就說我們該雇他/上頭居然同意了/局裏連這種危險分子都招攬有多昏頭/看起來不像危險分子啊/聽說跟勞倫斯探員關係曖昧/聽說是他一力擔保/天哪跟男神一起工作人家好激動——的殺青! 裏奧走在前麵,臉上的嚴峻之色隔絕了不少窺探的目光,帶著泰然自若的殺青進入自己的辦公室。辦公室的外牆是半透明的毛玻璃,裏麵的一舉一動依稀能看清,因而還是有不少目光假借路過,偷偷摸摸地往裏麵瞟幾眼。 沒過多久,羅布激動地推門進來,笑嘻嘻地跟殺青打了個招呼:“哈嘍,特別編外探員!” 殺青也哂笑著回了一句:“哈嘍,信息處理中心探員。” 羅布被他噎了口氣。調去文職部門並不是他的本意,但他最近迷戀上的一個妞兒堅決不接受男友從事充滿危險的外勤工作,而他又想和她發展更進一步的關係,隻好在權衡利弊後申請調去信息處理中心。 “嗨,新丁,你現在已經叫‘洛意?林’了,進了局子就要遵守規章製度。”他刻意用一副資深者和前輩的語氣說,企圖挽回一點威信,“你知道咱們這裏有個規矩,新來的要負責送咖啡嗎?” 殺青無所謂地聳聳肩,走到咖啡機那裏拿了兩個紙杯,分別打了一杯拿鐵和一杯瑪琪雅朵,回來遞給羅布:“你先選。” 羅布沒有得到意料之中的反擊,倒被他的順從弄得十分驚疑,伸手在兩個杯子之間遊移不定:“你……沒動什麽手腳吧?” “不敢喝就歸我們了,自己去倒。”殺青不以為意地撤回手,拿了其中一杯放在裏奧的手裏。 羅布立刻衝過去,搶走了裏奧手中的杯子,剛說了句“這杯歸我”,熱咖啡突然泄了他一褲子,連皮鞋上都濺濕了。他被燙得嗷一聲叫起來,丟了杯子去扯褲管。咖啡杯在地板上滾了幾圈,整個杯底赫然消失,隻剩一個兩頭空的卷筒。 裏奧皺起眉,批評新顧問說:“別欺負羅布!” 殺青聳肩,“燙不傷的,我摻了不少涼水。”他走到羅布身邊,像撓貓咪一樣撓了撓對方的下巴:“聽著,我到這裏是來捕獵連環殺手,可不是來送咖啡的。” 羅布眼淚汪汪地抹著咖啡漬,一邊在心底罵自己嘴欠和自作孽,一邊認命地說:“好吧,我隻是有點小嫉妒——現在我的搭檔歸你了,別客氣,拿去用吧!” 殺青失笑:“放心,我一定全方位使用。” 裏奧不能容忍地沉下了臉:“這裏是辦公室!我在辦公室隻談公事!羅布,滾回你的工作間;洛意,過來看你提供的23名連環殺手信息,我們要從中先挑一個下手。” pm:12:15:23 一袋快餐放在裏奧的辦公桌上。“如果你不想花時間去樓下餐廳用餐,至少也得吃個漢堡墊墊肚子。”殺青臉色不善地說。 裏奧從正在撰寫的行動計劃上抬頭看他,安撫地笑了笑,神情一下子變得柔和。他起身洗了個手,打開殺青送來的快餐袋,拿出裏麵的牛肉歐芹幹酪漢堡和橙汁,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下午我們召集相關探員開個會,把行動布置下去,明天就可以出發了。”他拈起桌麵上的一個彩色圖釘,走向牆麵上巨大的國家地圖,釘在其中一座城市附近。 殺青在自己的培根漢堡裏抹上刺山果醬,挑剔地咬了一口,“開會什麽的,別指望我會發言。另外,豬隊友不如沒隊友,我不介意單幹。” “你得學會團隊協作,洛意,個人英雄主義在這裏不受歡迎。” “我幹嘛要受他們歡迎?”殺青不屑地哼了一聲。 裏奧無奈地歎口氣。他知道要想讓殺青成為一名真正的fbi搭檔,磨合之路還很漫長。 pm:19:45:10 裏奧的白襯衫外圍著圍裙,在廚房水槽旁洗碗。 吃過殺青親手料理的晚餐後,暖洋洋的飽足感令他心情愉快,但也帶來了一定的後遺症——中午的辦公室快餐變得異常難吃了,以後他還得花更多的自製力去忍受。 他的情人兼搭檔正窩在沙發上,泡了一壺香氣撲鼻的正山小種,抱著個筆記本電腦,看起來像在瀏覽網頁,一邊看,一邊偶爾嗤笑幾聲。 “在看什麽呢?”裏奧洗完碗,脫了圍裙走過來。他緊貼著殺青坐下,一手摟住對方腰肢,一手拿起矮幾上的茶杯啜飲。 “——你知道什麽叫訓誡嗎?”對方提了個沒頭沒腦的問題。 裏奧條件反射地背起教科書:“訓誡是一種較輕的強製措施,指法院對妨害民事訴訟行為情節較輕的人,予以批評教育,並責令其改正,不得再犯。” “錯,訓誡是我用小牛皮鞭抽你的蛋蛋和屁股。”殺青忍著笑,把電腦屏幕挪過去給他看。 裏奧迅速掃了一遍網頁上的文字,手指僵硬地捏著杯耳,錯愕地睜大了眼:“這是……什麽鬼東西!” “網上姑娘們寫的同人文,她們的幻想還真是上天入地,無所不能。你看,我粗略地統計了一下,我上你的有四成,你上我的有三成,你我互相上的有兩成。哦,剩下的一成,是所謂的鬼畜、訓誡、性虐、調教文——你知道我會用警用手銬把你的雙手雙腳拷在餐桌上,喂你的屁股喝紅酒,然後一邊把自己的棍子插進去攪動一邊說‘你看,你下麵的小嘴有多饑渴’嗎?” 裏奧一口紅茶全部噴在了地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