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團解散,說到底,身為主唱的他不是沒有責任,他一直認為自己是遊戲人間、被嬌寵的天之驕子,擁有驚人的音樂天賦,沒有人比得上他,所以也不太把夥伴當回事,任性妄為,惹得天怒人怨。


    他喜歡唱歌,喜歡樂器,喜歡掌聲,喜歡被人家拱著,他知道偶像在台上就是要供人膜拜的,這個他做得很到位,可是忘記“人和”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狂潮爆紅了,他更紅,工作應接不暇,就連新年也忙著參加各種娛樂節目活動,忙得不可開交,即使在這樣的情況下,工作結束後他還不忘吆喝著眾人去泡夜店、去續攤,然而,越到後麵的節目越荒唐。


    被名利衝昏頭的他忘記自己是個已婚男人,是有家庭的人,有個女人每天都會備好飯菜等他回家。


    結果他失去了隱私,失去了生活,最可怕的就是,他連自己的妻子也失去了。


    他這幾年開始思考才驀然發現,那個老是拿笑臉對他,總笑臉迎人的女孩,其實比誰都還要孤寂。


    而這寂寞,是說好要給她幸福的他給的,他是個眼睛生來當擺設的混蛋,是他背叛了愛情的誓言,卻還愚蠢得理直氣壯和心安理得,直到她轉身走開……


    會開店,是哈昀心的願望。


    年輕的時候兩人沒錢約會,總是大榕樹下背對背坐著,無聊地畫著夢想的大餅,她想要的就是一家小店,一個溫馨的家庭,平淡的生活,可是,他什麽都沒給過,隻給了她無盡的失望和傷心。


    這間店已經不能代表什麽,也不能彌補他年少輕狂的錯誤,隻是嚐到欲斷不能滋味的時候,給自己一個逃避的地方。


    “韓大哥,我要的曼哈頓呢?”


    支肘托著香腮,聲音嬌細輕飄的女子有著一頭長鬈發,是我見猶憐的那種美人類型。


    她優雅地坐在緊鄰著吧台的高腳椅上麵,這個區域的位子雖然給了客人和調酒師麵對麵交流的機會,卻也給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很多女客人可乘之機。


    “馬上就來。”韓漱點點頭,把手上的長島冰茶送出去,馬上著手料理女子要的調酒。


    他開瓶量酒,在古典杯中倒入香艾酒與糖漿攪拌,再將岩石型大冰塊放入杯中,又倒入威士忌攪拌,接著用右手抓起瓶頸,迅速地往上拋,並準確地接著瓶身,這一手,讓周圍的客人都發出讚歎聲。


    另外再取一塊橙皮用炙火烤過,twist過的橙皮掛於杯緣,最後放進糖漬的櫻桃,便大功告成。


    曼哈頓的酒精濃度、威士忌的風味與甘甜的口感都被保留下來,呈現最潤口的黃金姿態。


    他的手法俐落,一氣嗬成,一點也不拖泥帶水,梁慕兒看得目炫神迷,對韓漱的愛慕又更上一層。


    她也是韓漱的粉絲,隻是貴為傳統產業千金的她,並不像其他如狼似虎的女人迫不及待想跟韓漱上床而不時對他挑情,她很矜持,從不接受邀約,在在表現出她另類、有別於泡酒店的其他女人,讓藍紙所有的員工對她的評價一直都很正麵,隻要她出現,態度總是殷勤了幾分,也因為這樣,梁慕兒以為自己在韓漱的心目中是特別的,來得也就更加勤快了。


    “韓老板……”欲言又止,要是一般的男人看她這模樣,早就接過話頭了。


    “有事?”韓漱把酒遞出去,抬起桃花眼看她,一點情緒也無,純粹就隻是主客的態度。


    “老板,梁小姐想問你有沒有空,大家約會做個朋友,如果可以進一步,那就更完美了。”


    剛從地下室把基酒箱抱上來的小野早就看透梁慕兒想追自家老板的企圖,這樣的女生誰不愛啊,他當然要幫一把。


    他瞪了多嘴的小野一眼,有人馬上龜縮了起來,轉身幹活去。


    說也奇怪,他們這boss平常好“逗陣”得很,可是若莫名其妙踩到他的地雷,瞪起人來,比霹靂彈還可怕。


    “韓大哥,過幾天是我生日,家人幫我辦了個慶生派對,可是我想邀請的對象隻有你,你能賞臉嗎?”婉婉道來,美麗的杏眸漾著水氣,如此動人模樣,就算再剛強的男人也會變成繞指柔,而且他們之間早已不算陌生,他不會連這點麵子都不給吧?


    “我沒空。”他拒絕。


    “我這麽低聲下氣,你不要給臉不要臉,我梁慕兒可不是隨便哪個男人都看得上的!”她的失望溢於言表,維持許久的優雅龜裂。


    這麽不知好歹的男人要不是井底蛙,不知道她家世有多顯赫,或者根本是個gay,不然怎能對她的青春美麗無動於衷?


    “約別人吧。”已經是極客氣的語調了。


    “你!”


    “快走,後麵的人還很有得我忙。”


    碰了一鼻子灰,梁慕兒鐵青了臉,她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走著瞧吧!


    看著一眼都不再看她的韓漱,她負氣地端著她的曼哈頓走了。


    韓漱慢吞吞洗了手,轉頭喊來小野,吩咐他顧吧台,他要出去透透氣。


    這就是老板和員工的差別,老板心情好的時候可以來插插花,做什麽都不會有人吭氣,員工沒有選擇權,上班時間就得賣命。


    “老大,那你等下還會進來嗎?”


    “不一定,你自己看著辦。”


    “了了。”


    韓漱的眼角陡地看見正從門口進來的某個女子,他剛想要從後門離開的腳步因而被勾住了。


    打從彩繪玻璃門進來的不是別人,是吃飽飯被薛曼妮三寸不爛之舌給拉進來散心的哈昀心。


    “你看見了吧,這裏多熱鬧,人生是要這樣打發的,一個人宅在家裏發呆看電視有什麽好玩的,這家店可是要熟客才給進來,可見有多受歡迎。這裏的調酒是世界上最好喝的,是好朋友才帶你來,別說好康的都沒報你知道。”薛曼妮拽著哈昀心的胳臂半哄半強迫的入門。


    哈昀心也發現這店不如她想像中的吵雜,喝酒聊天的人看起來格調都不差,開放式的包廂很有獨立空間感,天花板的水晶吊燈也給人迷離晶瑩的感覺,於是不再堅持,找了個僻靜的位置坐下。


    “請問兩位小姐要喝點什麽?”她們剛落坐,立刻就有穿著白衣黑背心的服務生前來點單。


    “長島冰茶。”


    “給我一杯珍珠奶茶。”通常這樣要求的人會被當成奧客,可是哈昀心就是想喝這個。


    “抱歉,我們這裏有的是調酒項目,需要我為小姐介紹我們的招牌嗎?”


    “我隻想喝珍珠奶茶。”她很堅持。


    “我去問一下我們的調酒師,看看能不能給小姐你特調一杯。”小帥哥的臉上沒了笑容,可還是很有禮貌的對應。


    “謝謝。”


    “哈昀心,你是來砸場子的啊?到人家酒吧來要珍珠奶茶,這裏不是泡沫紅茶店,你搞清楚一點!”薛曼妮實在很想打人,眼睛睜得比杯口還要大。


    “那我可以提早走人嗎?免得你丟人。”一天忙碌下來,實在讓哈昀心累得隻想回家好好洗個澡,窩在電視前麵亂轉遙控器,然後一覺到天亮。但她被薛曼妮硬拗到這裏來,人來了,麵子也給了,原來還得陪酒才能脫身。


    她這人什麽飲料都不忌口,就是酒精不能沾,小時候不知情,吃了媽媽煮的雞酒,結果渾身起疹子,差點沒命送醫。


    “欠扁喔,你想都別想!”薛曼妮一口否決。


    至於回到吧台的服務生把剛剛的話對著小野轉述了一遍,小野想也不想地回絕,“點單上沒有的東西,我們不另外替客人弄……”


    不料--“珍珠奶茶,有,請她稍待。”截去小野話尾的人竟然是韓漱,他們家老板。


    “老大?”兩個跟了他好幾年的手下以為人聲太吵,聽錯了。


    “我去買,你先送一杯海風給她,說是藍紙請的。”海風是以伏特加為基底的果汁係調酒,蔓越莓汁、新鮮葡萄柚汁、水蜜桃汁,再以檸檬角裝飾。“純水果汁,不放酒精知道嗎?”


    “老板親自出馬?天塌下來了。”小野挖了挖耳朵。


    韓漱把他的話當耳邊風,拿了外套,出門去。


    想不到她喜歡珍珠奶茶的習慣還在,她還是不能喝半點酒精的飲料吧。


    “老板不會是要去替那位小姐買珍珠奶茶吧?我們店裏什麽時候多了這麽貼心的服務?”帥哥侍者開了眼界,不過還是不敢相信為女人買飲料的這種事情竟發生在他最崇拜的老板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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