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肯定那是阿斯蘭嗎？” 被劉平安反問得啞口無言，傑拉德歎息道：“至少我相信他不會傷害你。” 雖然阿斯蘭回歸並被押解回首都的消息是軍事機密。但是在帝國的那一邊卻已經被人知道了。道格拉斯翹著修長的腿，靠在躺椅上。而站在旁邊的明珠卻已經冷汗直冒。 雖然邪美的男子的嘴角保持著好看的弧度，但是他身上散發出的戾氣強烈到讓明珠感到恐懼。冷汗從額上滴落到昂貴的波斯地毯上，這輕微的動靜卻讓對方發現了。 “你在怕什麽？” 磁性的魔魅之聲穿透了心神，明珠渾身一顫，“沒有。” 明知道對方在說謊，但是道格拉斯並沒有追究的打算。他擺了擺手，“你下去吧。” 待明珠退出房間之後，道格拉斯閉上眼睛。當再次睜開之時，右邊的紫色眸子變成了透亮的銀色。 “艾利亞斯，看來我失算了。”男子似乎在自言自語。但他的語氣，卻讓人不寒而顫。 【要進攻嗎？】換了另一種聲音，但那聲音隻有道格拉斯才聽到。 “匯集所有的力量。在它的力量還沒有完全蘇醒之前。”道格拉斯站了起來，走到露台上，朝著下方那宏偉的都市伸出了手，然後握起了拳頭，“這個世界必定是屬於我的。誰也不能阻止。” 第158章 道別 聯盟首都的夜晚處處燈火輝煌，立體七彩霓虹燈不停轉換成各種形狀，巨大的全息映像在廣場上空播放，女歌手化成幻想精靈，在空中唱歌起舞。情侶，一家三口，三五成群的學生，各式各樣的人在大街上穿梭，聊天，歡笑。 青年穿著白色襯衣以及休閑褲，獨自一人走在大街上。他本來就長得很普通，換上便服混在人群中就更不起眼。但是，他身上帶著的某種獨特的氣質卻讓經過他身邊的人都回頭張望。 那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氣質，是孤寂？冷漠？還是……總之，那是一種沉澱在夜色裏悠然寧靜的氣息，是荒漠的風，戰場的沉寂，以及戰士的堅韌。 劉平安轉入一片住宅區，遠離了大街的喧鬧，住宅區中顯得平靜安寧。偶然從兩層複式別墅的淡黃色窗戶中瀉出歡聲笑語，給這裏的夜色平添上幾分溫馨。 劉平安真的很羨慕那些溫暖住宅中的人們。每一盞燈下都有一個家。那是他已經失去，無論怎麽渴望也無法擁有的東西。 所以他不想再失去任何東西了。他重要的東西本來就不多的。 停在一戶家人門口，門牌上寫著‘尼維亞’。劉平安按下門鈴，不一會兒門便打開了。主人很明顯地是讓他進來。 “不打擾了，你出來一下。”劉平安朝對講機說道。 不一會兒，住戶便走出玄關，男子穿著軍綠色的t恤和休閑短褲，身高沒有怎麽改變，戴著的墨色小圓鏡也沒變，甚至臉上讓人猜不透的笑容也沒有任何改變。一度讓劉平安覺得似乎改變的隻有自己。 但事實上在五年間，這個人已經發生了翻天覆蓋地改變。 “小安，好久不見。” “上個月才見過麵，尤金。”劉平安閃開某人的熊抱，朝他做了個手勢。後者會意，從口袋裏抽出香煙遞給他。 點燃之後，劉平安狠狠地抽了一口煙。轉頭看著尤金，“你不抽嗎？” “我戒了。” 看著對方帶著點歉意的笑容，劉平安眼中閃過一絲波動。抬頭看著冉冉上升的白煙，“謝謝你幫了我。” 尤金知道他是指桐音帶去基地的密碼，那是他提供給桐音的。“哎呀呀，舉手之勞而已。何必那麽見外，咱們倆誰跟誰呀？” “我還想你幫我一件事。” “沒問題，隻要是小安要求的，無論是一百件還是一千件……” 劉平安舉起手製止住對方的話，“一件。我拜托你的最後一件事。” 尤金停了一下，勉強笑著道：“小安，你是開玩笑的吧？”然後，再著對方那認真的表情，他實在笑不出來了。 他換了個角度靠近劉平安，在胸前做了個手勢，那是他們之間暗號。接下來的話要在意念中進行。那是尤金的能力。 【發生了什麽事？小安】 【你知道的。我要知道阿斯蘭受審的地點和時間。】 尤金皺起了眉頭，雖然身為情報局的人他確實知道這些信息，也知道劉平安會來找他。但是對方用了‘最後’這個詞，在他心中泛起了不祥的感覺。 【你想做什麽？劫法場？】 看著青年那玻璃色的眸子在夜色中充滿了堅定的亮光，尤金幾乎要捉狂。 【你瘋啦？沒必要這麽急吧？或許阿斯蘭會沒事的。】 【別說違心的話了。】劉平安再吸了一口煙，【軍部那些老家夥不會放過他的。他老爸可保不住他，不，大概並不打算保他。】在了聯盟的軍部裏有道格拉斯的勢力，如果他已經知道以賽亞的存在，絕對不會放過他的。而老艾爾維斯壓根不相信那是自己的孩子。對於他來說，他的次子已經在五年前成為英雄，犧牲在戰場上了。 【不是還有元帥嗎？】 劉平安沉默了片刻，然後抬起頭來直視著尤金，【你是幫還是不幫？】最後尤金妥協了，將劉平安需要的信息告訴了他。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後，劉平安轉身準備離開，卻被尤金叫住。 “久違的相聚，你就不能給個擁抱嗎？” 此時，房子的門突然打開了。淡黃色的燈光照在劉平安的臉上，在門後之人怯生生的露出半個身子。她穿著粉色的孕婦裝，長而柔順的頭發披在肩膀上。當年那個青澀的女孩子，現在也變得非常漂亮，而且才華橫溢，無論任何密碼都無法難倒她，是軍部情報局的至寶。做了母親之後更是美麗惹人憐愛。 “劉平安大人，好久不見，進來坐坐吧。我已經泡好了茶……” 她很清楚劉平安跟自己丈夫的關係。不知道何時開始，這個女子稱呼劉平安為‘大人’，對待他的態度也小心翼翼的。實在讓人無法討厭她。 “不用了。”劉平安對她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羅斯，恭喜你哦。” “謝謝。”女子露出幸福的笑容，臉上泛起了微紅，輕輕拉著自己丈夫的衣服。 “尤金，我一直覺得羅斯配給你太可惜了，簡直是一朵鮮花插在了蜘蛛糞上。”後者開始‘喂喂’的要他嘴上留情。 “不過，還是恭喜你當爸爸了。”劉平安笑著朝好友伸出手。後者也回握他，“謝啦。” “那麽，我們就此別過。” 尤金愣愣地看著青年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直到妻子呼他才回過神來。看著妻子那擔憂的眼神，他伸手輕輕摟住妻子的肩膀，回一個安心的笑容。 青年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他所說的‘最後’是為了與自己撇清關係，不想連累他和他的家人。 小安，我們之間的羈絆又怎麽能夠切斷得了呢？雖然我得不到你的愛，但也是你並肩作戰的同伴呀。 劉平安剛離開住宅區便被一輛車子截住，車子上的人焦急地拉住他。 “小安，你冷靜地聽我說。” “發生什麽事了嗎？史密斯。”雖然史密斯一直都是個急性子，但他可從來沒有見過史密斯臉上帶著這種表情。驚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額上的發絲上沾滿汗水，軍服和白色的長袍也有點淩亂，一副狼狽不堪的表情。 “艾格尼絲她……” 此時廣場上空的全息影像突然切換為緊急新聞。女報導員背後打出了一名少女的照片。白色的發絲，閉著雙眸，昂著頭在唱歌的少女。那是劉平安的妹妹艾格尼絲。 自從她的歌聲讓布萊克的軍隊殺出蜘蛛的包圍，奇跡般的歸來之後。有媒體開始關注她，現在她在網絡上發布歌曲，全世界都有她的歌迷。成為被稱為‘奇跡少女’的網絡歌星。 因為身體的限製，她無法離開病房，但她透過網絡為戰區的軍人唱歌，為受災難的人帶來希望，受到人們的喜愛和尊敬。 【……著名網絡歌手艾格尼絲因為器官衰竭症病情加重，於今晚八點三十六分陷入暈迷……】“可惡的狗仔隊……”史密斯捉亂了自己的頭發，卻被劉平安一把揪住衣領。 “帶我去艾格尼絲那裏。” 第159章 suil a ruin 艾格尼絲在療養院裏沉入暈迷後，立即被轉送到首都的軍部附屬醫院，進行搶救。在這個網絡信息發達的時代，隻有有一點風吹草動都天下皆知。當劉平安到達醫院外頭時，那裏已經被各路媒體圍得水泄不通。 因為是軍部附屬醫院，所以除了大門外還有特別的通道。史密斯帶他從另一條通道進入，直奔艾格尼絲的病房。 少女蒼白的長發披散在枕頭上，整個人幾乎陷進柔軟的枕頭中，顯得她更加纖弱和削瘦。緊閉著的雙目，長長的睫毛在眼下畫出一道陰影，比起五年前，眼窩有點深，下巴也更加瘦削了。 劉平安坐在床邊的椅子上，伸手握著少女露在被子外麵的手。那隻手是那麽冰涼，感到手骨有點勒手，可想而知被子底下的身子必定也是同樣的消瘦吧。 “雖然已經搶救完，但是還沒有度過危險期。接下來的二十小時是關鍵，如果她無法醒過來便不會再醒來了……” 史密斯下了很大決心才能對劉平安說出這番話。在搶救的時候，他一直不敢告訴劉平安。擔心青年會發瘋地衝進手術室。 事實上能活到成年，少女已經到達極限了。是對親人的執念以及堅強的意誌支撐著她。這一點，劉平安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看著青年那悲傷的背影，史密斯有種緊抱他的衝動。自兩年前，知道艾格尼絲的身體每況越下，他心裏模擬了這個情景很多次，但是現在他卻什麽也做不了。 伸出手搭在劉平安肩膀上，“小安，沒關係的。我相信艾格一定能夠挺過去的。” “謝謝。” 劉平安轉過身來，一把抱住史密斯，露出了微笑，“謝謝你，史密斯。一直以來那麽照顧我們。” 如果不是和史密斯相遇，無論是他還是艾格都活不到今天。當然，他也不會遇到那麽的同伴，也不會嚐到那些溫暖的、刻骨銘心的愛戀。 被對方突然其來的擁抱感到鄂然，史密斯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但當他想回抱青年之時，對方已經放開了他。 “能讓我在這裏陪到艾格嗎？” “當然。我也陪你……” “不用了。讓我們兩兄妹單處好嗎？我有很多話想跟艾格說。” 看著對方強打著的笑容，史密斯感到心疼不已。其實他早已將青年和少女視為親人，像自己的孩子、弟妹，那種深深的羈絆無法用語言去形容。現在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孩子離開這個世界，但自己卻無能為力。 那種心似乎被割了一塊的感覺是如此疼苦。失去孩子，比任何一種酷刑都要殘忍一百倍。 當病房門關上，房間裏便顯得更加寂靜。空氣中彌漫著的悲傷與不安沉重得幾乎要讓人窒息。劉平安輕輕地握著艾格尼絲手，少女虛弱得仿佛如琉璃一般易碎。 “對不起，艾格，哥哥晚了回來。” 無論他多晚到來，即使艾格尼絲已經睡下了，都總是會突然醒來，為他唱歌。他堅信妹妹是擁有奇跡般的力量。 但事實上，躺在這裏的不過是一個病危的普通少女。那是一種獨特的感覺，失去雙目的少女比普通人要敏感數倍，隻要親人靠近，她就一定會知道。她以自己的堅強和對親人的執念一直支持著自己的親人。 “一直一直都依賴著你，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 劉平安從戰場的廢墟中將艾格救起，一直為她支付醫藥費。表麵上是艾格依賴著劉平安，但事實上，他也同樣依賴著艾格。兩人互為對方的支柱，在這個充滿戰爭與死亡威脅的世界生存。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劉平安加入軍隊後參加的第一場戰鬥。那是一場非常殘酷的戰爭，就在劉平安覺得自己會死在蜘蛛的利牙之下，他遇到了艾格。 當蜘蛛的細足插進了他的肩膀，透過烈火，他看到了不遠處有一個小女孩倒在幾乎要被燒得倒塌的牆壁下麵。在女孩子旁邊是一個男子殘缺不全的屍體。小女孩在不斷地尖叫哭泣。 一瞬間，他仿佛回到失去家人的那天，妹妹在自己麵前被蜘蛛分吃。他不能死，他要把妹妹從蜘蛛的利牙之下救出來。 不知道從哪裏湧出的力量，將蜘蛛的細足整個砍斷。衝到小女孩身邊，將襲擊她的蜘蛛幹掉。他將小女孩帶回基地的醫院。在得知道女孩子得了器官衰竭症之後，毅然拿出自己所有的軍晌支付醫藥費。 當女孩子醒了之後，他告訴對方，自己是她的哥哥。女孩子流下了淚水，臉上卻露出了笑容。握著他的手叫了一聲‘哥哥’。在戰爭中失去的親人又回來了。 不知不覺天已經大亮，陽光透過窗戶落在潔白的床單上，透著溫暖柔和的氣息。對其他人來說是普通的一天，但是對劉平安來說卻是至關重要的一天。 因為今天阿斯蘭將會被押解到軍事法庭受審。而艾格尼絲如果今天無法醒來，就會永遠地沉睡。妹妹對他來說是比生命更加重要的人，但阿斯蘭…… “我一直在思考，如果失去你，我會怎麽樣。”劉平安執起妹妹的手，“如果失去你，我也無法再活在這個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