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某個角度來說,程元岱算本劇最倒黴的角色。 看上的姑娘是好兄弟老婆,隻能照應著女神,跟隨霍今霜南征北戰,看他們倆談戀愛,收拾各種爛攤子。 當然,霍今霜和秋雪迎運氣也不好,誰能想到陷害候府的是秋雪迎他爹呢。 最後程元岱為了保護霍今霜,被秋雪迎他爹算計,枉死在戰場上。 霍今霜查明真相後,毫不留情地利用秋雪迎,狠戾地報複回去。 除了秋雪迎,秋家上下全死在斷頭台上。秋雪迎得知真相,痛苦不堪,在霍今霜麵前自刎而亡,霍今霜大仇得報,卻也沒有絲毫快意,一把火燒了原來的候府,抱著秋雪迎的屍首,從候府最高的樓上一躍而下。 總的來說,大家都很苦逼。 程元岱最慘——完美男配,男女主忠實的備胎,俗稱舔狗。 “程元岱呢?” 聽到這個問題,沈棠微微側過頭,眉心蹙著,眼神危險:“你沒看劇本?” 季歸鶴也側過頭,恰好看到化妝師熟練地給沈棠抹了口紅。顏色太亮,紅得過分,於是紅舌白齒,瓷白肌膚,極為分明。 季歸鶴看得輕嘶了口氣,暗暗掐了自己一把。 ……最近越來越不正常了。 化妝師又把口紅擦了,笑道:“小沈的底子是我見過最好的。” 站在季歸鶴背後的化妝師似乎和她有仇,眼一斜:“小季底子也好,都不用怎麽上妝。” 助理和方好問保持沉默:“……” 受傷的總是他們。 季歸鶴愣了愣,才想起沈棠的問題,回答:“沒吃透。” 沈棠嗤笑:“季影帝去年才當上影帝,怎麽越活越回去了?” “運氣好,名不副實。”季歸鶴在這上麵倒謙虛得很,不跟沈棠爭執。 確實是運氣太好,角色適合,演技爆發,出乎意料的黑馬。 一提運氣,沈棠更鬱悶了。 眾所周知,沈棠在#盤點娛樂圈非酋#這個話題裏一直占據主席。 主要集中在獎項上——從小到大滾在影帝影後堆裏,沈棠根正苗紅,雖有張好臉,卻是演技派,且演技精湛,演什麽像什麽,從不被臉蛋喧賓奪主。 然而總是遇到各種意外,錯失獎項。 見沈棠長眉一挑,方好問就知道他要發作了,趕緊插上吸管遞上水杯:“沈哥,多喝熱水!” 沈棠:“我……” 方好問不敢讓他當著外人的麵發作,大聲道:“多喝熱水!” 沈棠:“……” 行吧。 沈棠喝了兩口熱水,越看季歸鶴越不順眼,收回目光,毫不客氣:“滾出去。” 化妝師的手,微微顫抖。 沈棠閉上眼,還是冷淡地添了句回答:“程元岱是個聰明的傻子。” 季歸鶴正好化完妝,聞聲眉梢一抬,見沈棠黑著臉喝熱水,心情莫名舒暢,也沒計較什麽,聽話地滾了。 七點整,劇組準備完畢。 第一幕是外景,劇本裏隆冬寒雪,恰好致遠鎮也還被禁錮在冬日,每天都會下一場雪。 這一幕是晚上,剛巧鎮上天還沒亮。 霍今霜被流放至邊關後,頹廢了很久。 昔日他瞧不上的人都上趕著踩他唾棄他,名滿京華的小侯爺哪兒受得了這種落差。 今日是他的生辰,以往這時候府必然張燈結彩,小丫鬟嬌俏可人,逗兩句臉就紅,母親溫柔寬容,父親威嚴佯怒……到處都暖融融的。 然而幾個月過去,那些就恍惚成了上輩子的事。 斷頭台上殘餘的血痕深刻在他心底,叫他發瘋發狂,恐懼又痛苦。 從天之驕子變得豬狗不如,對霍今霜來說,其中經過幾月的牢獄折磨。 季歸鶴卻是直接天堂墜地獄,一時摸不到感覺。 陳導拉著季歸鶴講戲時,沈棠叼著塊巧克力出來了。 程元岱是鎮北將軍之後,小將身穿薄甲,墨發束冠,眉毛稍作修飾,再無多餘點綴,幹淨利落,英姿颯爽,整個人都顯得英氣蓬勃。 陳導看了眼他吊兒郎當的樣子,不滿:“你這小孩!” 沈棠舌尖一動,把巧克力咽下,淡淡掃了眼季歸鶴:“喲,影帝也得聽戲?” 就知道這茬還沒過。 季歸鶴氣定神閑:“沈哥教教我?” 這幕戲是程元岱和霍今霜的初遇。 程元岱與父親大吵一架,一氣之下,縱馬而出。 霍今霜想起往事,坐在屋頂喝酒,忽然聽到急促的馬蹄聲,低下頭,看到程元岱縱馬而過,霎那間兩人的目光交匯,程元岱勒馬,問他:“酒還夠嗎?” 這是相遇,也算重逢。 程元岱陪父親回京述職時,與霍今霜見過一麵。 陳導了解沈棠的演技,放心退到一邊,扭頭抓方蕾講戲——方蕾跟的是b組,已經準備出發,去鎮外另一個地方拍戲。 她此時還是女扮男裝的民伕,臉上塗得烏漆嘛黑,模樣不算好看。 方小姐完全忘了自己是這個行頭,氣得跳腳,不敢去和季歸鶴搭話,生怕拉低印象分。 沈棠往那兒瞟了一眼,季歸鶴就低聲問:“和她結梁子了?” 不得不說,這語氣和話都越矩了。 偏偏沈棠也沒覺得不對,輕哼道:“她不配。” 頓了頓,他才反應過來,心裏低罵一聲,瞪了眼季歸鶴,橫豎看不順眼。 季歸鶴空降演藝圈兩年了,兩人處處針對,雖然沒有刻意規避,卻也沒合作過。 沈棠以僅有幾次觀看季歸鶴作品的經驗分析,季歸鶴的演技是頗有靈氣,但有時會陷入呆板,戲路太窄。 他演的多半是一帆風順的成功者,那身傲氣沒被挫過,絕對能把落魄的霍今霜演砸了。 “先在鏡頭前試試吧。” 心裏有了底,沈棠沒明說,直接走開。 攝像機就位,擔心季歸鶴從屋簷上摔下來,下麵鋪了氣墊。 沈棠騎上道具馬,對道具師提意見:“下次換摩托怎麽樣?還不用你們來推。” 道具師擦著汗道:“你可省省吧!” 陳導打了個手勢:“action!” 沈棠神色一肅。 劇本是不夠詳細的,隻會告訴演員,角色和父親大吵一架,負氣離開,剩下的都需要演員自己去琢磨補充。 程元岱懷揣一顆赤子之心,到最後也未變,同家人的關係也很好。 那他和父親爭執什麽? 為什麽吵得這麽激烈? 沈棠早就有了想法,非常自然地補充了前情——一到冬日,北方蠻人就會南下燒殺搶掠,近來戰事頻發,他想持槍上陣,可父親不允許。 大哥前些年戰死,二哥幾月前也雙腿殘疾,他的一腔悲憤,隻有上戰場,親手殺光那些蠻人,才能發泄。 可父親拒絕了他。 他試圖以理說服,可父親無論如何也不允許他上戰場,最多允許他帶兵到後方,解決幾個流竄的匪徒。 為什麽? 憑什麽? 沈棠心想:我也是程家的人,飽讀兵書,武藝高強,也上過戰場。 為什麽現在又不許我上戰場了? 憑什麽不許我為哥哥報仇雪恨? 前後不過幾秒。 眨眼間,沈棠成了程元岱。 他牽著馬韁,怒而縱馬,北疆的風迎麵凜冽刮來,今日的風雪刮嘯,他的眼眶微紅,說不盡的委屈,隻有快馬馳騁才能抒盡。 路過鎮口的一座老屋時,程元岱忽然心有所感,猛然扭頭,勒馬停下。 長發沾了雪,在風中飛揚。少年的容顏明豔,意氣風發。 微紅的眼眶裏嵌著的那雙眸子燦若星辰,他抬起頭,望著坐在屋簷上的人。 “酒還夠嗎?” 一片雪花趁機撲到他柔軟鮮紅的唇上,又被風無情地推開。 季歸鶴想起手機裏保存的那張照片。 他低下頭,和程元岱對視,一時忘了自己是誰,隻想讓下麵的人上來陪陪自己,衝他晃了晃酒壇。 “夠。” “卡!” 第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