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走,小院兒裏好像變得空落落的。


    娘幾個也不怎麽說話了,各自忙著手頭上的事情。


    蘇禾苗去地窖舀了一盆栗子上來,泡在水裏一個個的剝皮,又問念兒要蜂蜜打算做栗子糕。


    蜂蜜是念兒的寶貝,從蜂巢刮下來的蜜被她藏的連老鼠都找不到。


    念兒扔了逗兔子玩的菜葉子跑過來,歪著腦袋問她,“小嬸嬸,你是要給我做栗子糕嗎?”


    “是呀!”


    蘇禾苗勾了勾她的小鼻子,笑道,“小嬸嬸做兩大盤栗子糕,給念兒吃一盤,另一盤要做別的用。”


    “怎麽想起做栗子糕來了?”王氏過來坐下,幫她一起剝栗子,“這玩意兒費時費力的,仔細剝的手疼!”


    蘇禾苗忙說,“娘,我想著明天去觀音廟一趟,你說好不好?”


    王氏手上一頓,忙壓低聲音道:


    “你要去拜觀音菩薩?可算跟娘想到一塊兒去了!鎮上那事兒鬧的,要不是觀音菩薩保佑,咱們一家子都得死在那兒!


    咱們得好好去拜拜觀音菩薩,多上點兒供奉,多捐點兒香火銀子,讓觀音菩薩知道咱們是知恩圖報的,以後還能保佑咱們。”


    蘇禾苗抿了抿唇,“嗯!”


    不但要拜觀音菩薩,她去了還要拜小花龍!


    王氏又叫了李翠蘭過來,把去觀音廟的事兒說了一下,娘仨一拍即合。


    又蒸了一鍋白麵饅頭,饅頭上擰著花紋,頂頭還塞了個紅棗,蒸出來可喜氣了。


    糜子麵兒裏摻上老麵兒,放在灶台捂著,發出一大盆子黃燦燦的稀麵團兒。


    再把麵團兒裝到小碗,用切好的紅棗擺出幾瓣花來放鍋上蒸,一出鍋頂上就裂開了,那味道又香又甜的。


    另外還有鮮果子、曬幹的果子片兒,筍幹、菌子幹之類的山貨,娘仨忙了大半天,直到傍晚才準備好東西,足足裝了兩個大籃子。


    王氏從村外官路上攔了一架馬車,商量好價錢讓車夫一早過來接他們。


    晚上吃了飯,娘仨早早的回屋就睡了。


    蘇禾苗回了屋,忽然感覺屋子空蕩蕩的……相公不在家,心裏都像是少了點兒什麽似的。


    她鋪好被褥躺下,腦袋裏不由自主的浮現出和相公親熱的場景,揮之不去。


    就連相公枕過的枕頭,都好像帶著他的氣味兒,蘇禾苗哪裏還睡得著,躺在床上跟翻大餅似的。


    第一次嚐到想念一個人的滋味兒,可真不好受。


    也不知道他走到哪兒了,住下店了沒有?帶去的吃食知不知道要讓店家幫忙熱一下……


    第二天一早起來,蘇禾苗眼眶發烏,婆婆叫她吃飯,說馬車就要到了。


    出門一看,婆婆眼皮子底下也帶著烏青呢。


    娘倆互相看了一眼,都捂著嘴笑了起來。


    坐了快一個時辰的馬車才到觀音廟,娘三個請了香,直奔菩薩殿而去。


    虔誠的拜完了菩薩,嫂子惦記著廟外麵熱鬧的街市,拉著他們要去逛逛。


    蘇禾苗說去旁的殿裏上香,沒跟他們一起去。


    她把精心準備的一份貢品擺好,又虔誠的點了一炷香插上,然後跪在仙牌前默默的跟小花龍說話:


    “小花龍,謝謝你救了我和相公,救了我們全家人的命!我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才好,這些吃食都是姐姐親手做的,你喜歡就多吃一點兒……”


    “咯咯咯……”


    耳邊傳來了清靈的笑聲,一個頑皮的聲音若隱若現的說,“姐姐做的栗子糕真好吃呀!我從來沒吃過這麽好吃的點心!”


    蘇禾苗心頭劇烈的跳動起來,含著熱淚看向仙牌,哽咽的說:


    “小花龍你來啦!我隻在夢裏見過你一次,你、你能不能再讓我見見你的樣子呀?”


    記清楚了小花龍的樣子,她就找師傅給小花龍雕一座像,就像正殿裏的觀音菩薩那樣,以後以來就能看到他。


    “姐姐你想見我,自然會見到的……”


    小花龍咯咯的笑了起來,聲音在蘇禾苗耳邊飄飄忽忽:


    “我和姐姐有三世的緣分,姐姐別擔心,咱們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呐……著呐……呐……”


    蘇禾苗茫然的看著仙牌,不太明白他的話是什麽意思。


    三世的緣分?


    難道她和小花龍前世就是認識的?


    可能是孟婆湯質量太好,她一點兒都想不起來。


    ……


    依依不舍的跟小花龍告別,坐上車回家。


    蘇禾苗腦袋裏一直想著小花龍說的話,尤其是那句“自然會見到的”,她心裏就特別特別的期待,盼著這一天能早點兒到來。


    “籲,籲……”


    離村子還有十幾裏路時,車夫突然在一個莊子前勒住勒馬。


    “別跑!姓蔡的,別跑!”


    “給我攔住他,別讓他跑了!”


    “這老東西,腿腳怎麽這麽利索呢……”


    ……


    一個穿著破舊的綢子衫滿身髒汙的老人,瘋了似地從村子裏跑了出來,富態的臉上充滿了驚恐,一邊兒大聲哀嚎:


    “我真的沒有銀子了!真的沒有了……求求你們放過我吧!”


    身後一群五大三粗的漢子追了上來,將老人團團圍住,凶神惡煞的叫嚷道:


    “蔡地主,你可是莊子上最有錢的人,大戶人家,敢說自己沒銀子?兒子欠債老子還錢,天經地義!”


    “你兒子輸給我們八百兩銀子,連本帶利一千六百兩!快點兒還錢!”


    “不還錢,我們可就把你兒子扔進河裏喂王八了!你這個老東西也別想好過……”


    ……


    他們堵了路,馬車算是走不成了。


    王氏和李翠蘭聽明白了是討賭債的,不禁悄聲議論:


    “可憐見的,他兒子可真不是東西,還不如生出來就掐死了!”


    “要不說呢!沾什麽不能沾賭,耍錢兒耍的把命都搭進去了……”


    蘇禾苗心裏也很同情這個老人,無奈的歎了口氣。


    “別打!別打……”


    老人挨了一頓拳腳,抱著鼻青臉腫的腦袋哀嚎,“我兒子早就把家產輸光了,如今哪裏還有銀子還給你們!”


    “放屁!”


    為首的一個大漢狠狠啐了一口,凶狠的罵道:


    “你家可是有十畝良田的,一畝賣一百兩也能賣上個一千兩,房子大概也能值點兒銀子,不就能替你兒子還債了嗎!”


    老人頓時麵如死灰,哭嚎道:


    “行行好吧,那可是祖上留下來的家業……再說賣了,我和他娘可咋辦,我倆得活活餓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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