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站直了身子,呆呆的看著那兩筐鹽巴,臉上有著說不出的震撼。


    一時間熱鬧的窯洞變得安靜起來,隻有鍋裏煮的鹽水還在咕嘟咕嘟的唱著歡快的歌謠。


    “做出來了?”


    村長急匆匆的趕了過來,聲音激動到顫抖,“讓我瞧瞧!讓我瞧瞧……”


    大夥兒趕緊讓出一條路來,村長趕的急,腳步踉蹌了兩下,跌跌撞撞的跑到鹽筐前,來了個急刹車。


    “嘶……”


    大夥兒一口氣吸了起來,生怕他一頭紮進去,把這兩筐寶貝鹽巴給撞倒了。


    “小心!”


    錢長安連忙攙扶,淡淡笑道,“嚐嚐看,禾苗帶著大夥兒做的,比尋常粗鹽要好上很多。”


    “嗯,嗯……”


    村長點了點頭,伸出顫抖的手抓了一捧鹽巴,在手裏細細的搓著。


    那被歲月侵蝕的又粗又硬的手,感受到一抹細沙般的綿密柔和,帶著絲絲的濕潤感,讓人心頭震撼無比。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著村長將一撮鹽巴送入口中,然後抬了頭微微閉上眸子,細細的品味這久違的鹹味兒。


    鹹為百味之首,沒了鹽巴調味,再香的食物入口也差了那麽一層意思!


    更何況人可以不吃甜,不吃酸就能活的好好的,但唯獨不能缺了這一味鹹!


    寂靜中,村長早已淚流滿麵,緩緩睜開眼睛發出嘶啞顫抖的聲音,“好……好吃!不苦、不澀、不咯牙,真真兒的一點兒雜味兒都沒有!


    有了這東西,咱們十一個村子人的命,可就都保住了!長安呐,你可是咱們所有人的救命恩人呐!”


    眾人紛紛看向錢長安,臉色繃緊,肅然起敬。


    “長安,叔替這十一個村的人,給你跪下了!”


    村長含淚哽咽,緩緩的跪在了地上,回頭叫著,“都跪下!給救了咱們命的恩人跪下!沒有人家長安兩口子,咱們吃不上這口救命的鹽巴!”


    想起家中妻兒老小的慘狀,所有人眼睛裏都泛起了霧水,悄悄的抹著眼淚,一聽這話立刻毫不猶豫的跪在了錢長安的麵前:


    “恩人!你就是咱們所有人的救命恩人!”


    “我爹的腿腫的都下不了地了,沒有鹽巴吃,他根本熬不過這個月!”


    “我一家子吃了半個多月鹹菜湯子,就這身上還腫了呢,眼見著連鹹菜湯子都沒了,再沒鹽吃可怎麽活!”


    “長安兄弟,我不會說話,我就給你磕頭了!”


    “別這樣!大家快快請起!”


    錢長安眉頭微斂,連忙上前攙扶。


    “村長大叔……”


    蘇禾苗感動的稀裏嘩啦的,也跟著過去攙扶,“你別這樣,快起來吧。”


    “你們聽我說!”


    村長將兩人推開,唏噓長歎,


    “你們村老錢私下裏跟我說過,你家日子富裕,不愁鹽巴吃!


    可你們小兩口為了我們、我們這些窮苦人,忙上忙下,幾天連個家都顧不上回,叫我老武心裏敬佩的很呐!


    老爹老娘,媳婦兒孩子哪個身上不腫的?他當官的賣鹽巴隻是為了賺我們老百姓的銀子,你們不一樣,你們是救咱們的命!”


    “磕頭!”


    村長含淚喝了一聲,帶頭咚咚的把腦門往地上撞。


    錢長安深深吸了一口氣,心頭有如潮水洶湧襲來,那張俊朗的臉,神色讓人難以捉摸。


    身為七皇子,他每日都會受人所拜,可從未有誰的叩拜讓他如此心潮澎湃。


    他隻是為百姓做了一點兒小事,就被他們當作救命恩人感激叩拜,可他們卻不知道這是他身為皇子應該做的!


    他們都是大顯朝蕭氏皇族的子民呐!


    ……


    錢長安眼眶濕了,深邃的眸子在水霧中越發的威嚴凝重,“武叔,快快請起,長安實在當不起!”


    “武大叔,快起來吧!叫大夥兒都起來吧!”


    蘇禾苗已經泣不成聲了,拖著村長的胳膊哽咽道,“這是我們應該做的,咱們都是鄉親,是個人都不能見死不救呀!”


    “好閨女,好閨女……”


    村長顫巍巍的站了起來,用粗糙的手摸著眼淚,感慨道,“長安娶了你這麽個好媳婦兒,是他有福,也是咱們這十一個村兒有福!”


    ……


    第一批的鹽運送出去了,村長派人叫的各村村長早已趕了過來,眼巴巴的盯著那兩筐鹽巴,眼珠子都亮了。


    十天半個月沒吃過鹽巴,很多人都要熬不住了。


    還有人跑去鹽堿地挖鹹土,回來熬了刮鍋底泛起的鹵鹽吃,吃的嘴唇都紫了,人躺在炕上爬不起來,差點把命丟了。


    如今這雪白雪白的鹽巴,簡直是比兩筐金子還貴的寶貝!


    村長叫了文書來,用戥子細細的稱了,將兩筐鹽巴精打細算的平均分成了十一份。


    不多不少,就連不小心掉在桌上的都用手指頭蘸起來,放進嘴巴裏吮了。


    得來不易的寶貝,丟一粒都讓人心疼的慌。


    雖說平均分了,回村再派給各家也就一天的量,可各村的村長都很滿足了,救得一天是一天!


    武家莊的村長老大哥說了,將軍夫人派賞的鹽巴後麵還會源源不斷的運過來,管夠!


    但是不能爭搶,要是給他瞧見誰搶了,這個村兒以後都不給他派鹽巴吃!


    大夥兒千恩萬謝的帶著東西走了,心裏念著將軍夫人的好,更念著將軍夫人的義妹,團練練長的小媳婦兒的好!


    嘖嘖,人家那小媳婦兒咋就那麽有福氣呢,能跟將軍夫人拜把子?


    以後別說缺鹽巴吃,就是旱災洪水,說不定她都能保這一方的平安呢!


    ……


    窯洞裏還在日以繼夜的熬煮鹽水,接連忙了兩天,蘇禾苗隻睡了不到四個時辰,眼眶都熬青了。


    看著大夥兒煮鹽澆鹽的技術越發熟練,她才偷偷溜出去,在棚子裏的草垛旁坐下,悄無聲息的歇著。


    相公去團練那裏說事兒去了,其實他也沒怎麽睡呢,一會兒回來非要逼著他好好睡一會兒才行。


    蘇禾苗一邊兒想著,一邊兒不知不覺的就睡著了。


    這一覺睡的很沉,連身上有人蓋了被子給她都不知道。


    蔡斌出來一眼就瞧見縮在棚子角落睡著的蘇禾苗,心頭不覺一疼,趕緊回去拿了被子給她蓋上,然後站在棚子外頭癡癡的瞧著她。


    “小嫂子怎麽在這兒睡了?”


    武來財出來也看見了,忙過來說話。


    “噓……小聲點兒。”


    蔡斌趕緊擋了擋嘴,悄聲道,“這幾日她累壞了,跟著咱們吃不好睡不好的,著實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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