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疾馳,進了武家莊便直奔曬場而去。


    曬場上三四十個小夥子正在練武,隊伍整齊劃一,手上木棍更是舞的虎虎生威。


    “下盤穩,手上狠!手腕用力……好!”錢長安背負雙手,在曬場前威嚴踱步,聲音雄渾洪亮:


    “下一式,殺!”


    “殺!”


    “殺!”


    小夥子們應聲翻出下一個招式,腳下跺的塵土飛揚,人心振奮。


    馬車漸近,李翠蘭趕緊伸長了脖子衝他大叫,一邊兒瘋狂招手,“長安!長安……”


    錢長安回頭斂眉,“嫂子?”


    蔡家駿吆喝著馬車停下,“籲……籲……”


    “蔡叔,嫂子……”


    錢長安忙快步迎上去,看李翠蘭麵色焦急,眸子裏還有未幹的淚水,心頭驟然閃過一抹異樣,忙道,“你們怎麽來這兒了?出什麽事了嗎?”


    李翠蘭撲通一聲從馬車上跳下來,抓住他的胳膊就往車上扯,“啥也別說了,長安,快跟嫂子回家!快!”


    錢長安將她攔住,眉峰微斂,“怎麽了嫂子?你說清楚……”


    “誒呀,逃命要緊,哪有那個時間跟你說!”李翠蘭急的抓耳撓腮的,又使勁兒推他,“長安你聽話,咱們先回家行不行……”


    定是出事了。


    錢長安按住李翠蘭的胳膊,將目光看向蔡家駿。


    蔡家駿臉色凝重的掃了一眼團練的人,壓低聲音道,“縣衙知道你們私采鹽礦的事情,要來抓人!”


    錢長安眸色一凜,神色卻沒有絲毫驚異。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他料到遲早會有這一天,隻是來的太快了些。


    看他不動,李翠蘭急得跺腳,扯著他的衣袖哭喊道:


    “要了我的親命了,你還磨蹭什麽!趕緊跟我回家呀……咱們啥也不要了,趕緊去將軍府!旁的管他娘的不著,好歹先保命再說!”


    她叫的聲音大,曬場的人全都停了手,紛紛向這邊看過來。


    錢長安心頭觸動,忙拍了拍李翠蘭的胳膊道,“嫂子別急,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李翠蘭眼睛裏布滿了血絲,沒頭蒼蠅似的衝他抓狂,“我能不急嘛,衙門的人眼見著就要來了!”


    “長安,我和翠蘭在酒樓探聽到消息,立刻就趕了回來找你。”


    蔡家駿也急急的說,“我倆走的快,衙門的人怕是還要一時,你們還有時間走!長安,事不宜遲,要盡快動身才行!”


    錢長安皺眉道,“我走,其他與我一起開采鹽礦的人怎麽辦?蔡叔,蔡斌也在其中,衙門的人抓不到我,會放過他們麽!”


    蔡家駿吸了一口冷氣,“這……”


    他家底豐厚,有足夠的銀子讓兒子外逃,就算在外麵混上一年半載也沒關係。


    哪怕被抓,他也能拿出大把的銀子去官衙運作把人撈出來……可其他人家的兒子呢?


    抓進衙門的人絕不會有什麽好果子吃,官衙裏那些刑具不是擺設,一個個都是吃肉飲血的東西!


    都是爹生娘養的,這個時候丟下那些人不管,是有點兒不太地道。


    可也不能就這麽等著衙門的人來抓人啊!


    一時間,蔡家駿也無頭緒。


    額角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子,他咬了咬牙道,“那該如何是好?長安,你、你有什麽打算?”


    “還要他娘的什麽打算啊,長安!”李翠蘭急的哇哇大哭,“你要是被衙門抓了可就沒命了,你讓娘怎麽辦?讓禾苗怎麽辦?


    嫂子求求你了,咱們逃吧,逃吧……”


    逃?


    他七皇子的字典裏還從沒有這個字存在過!


    原計劃這件事能瞞到劉鎮守來最好,若是不能,他也不會束手就擒。


    畢竟還有一個能證明他皇子身份的玉牌在禾苗那裏,大不了他這個七皇子提前現身,先壓住縣衙和北五城太守應該沒問題的。


    身份一出,朝堂必定嘩然,太子追殺會旋即而來,各方勢力交鋒……他將會再次融入那些血腥、陰暗、你死我活的爭鬥之中!


    不管以後會麵臨怎樣的險境,他將所有的矛頭都引到自己身上,家人便可送去甄娘那裏安頓無虞。


    隻是一想到親人要經受一番震動,他心裏便隱隱作痛,滿是不舍。


    也不知道娘和禾苗,還有嫂子和念兒,以後會不會原諒他代替了真正的錢長安這件事……


    錢長安心頭微亂,抿了抿唇,沉聲道,“嫂子別急,我早有準備,不會讓你們有事的……”


    話音未落,團練的小夥子們呼啦啦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問道:


    “練長,衙門為什麽要來抓你?”


    “是不是因為你給咱們十一個村子派鹽巴的事情?”


    “不能吧,這不是行善的好事兒嗎?再說了,這也是將軍夫人讓派的……”


    “你個傻子!你懂個屁!”


    ……


    錢長安深邃的眸子微眯,眼底閃過一抹冷冽,冷聲道,“沒有你們的事!今日團練就此為止,所有人立刻回家!


    記住,不管任何人問起我的事情,一概說不知道!”


    小夥子們一向崇拜錢長安,心裏更是把他當成頭領甚至兄長,錢長安若是因為派發鹽巴的事情被縣衙抓,他們豈肯答應!


    “不行!”


    人群裏有人帶頭高喊了一聲,“練長救了咱們十一個村所有人的命,衙門想要抓練長,我陳升第一個不幹!”


    空氣瞬間一窒。


    不等錢長安說話,其他人憤然高喊起來,“對!我們不幹!誰也不能抓咱們練長!”


    “練長是咱們的救命恩人,誰要抓練長,咱們就跟他拚了!”


    “衙門又怎樣?衙門也不能不講理!”


    “對,跟他們拚了!衙門才幾個捕快?咱們這兒多少人,還打不過他們怎的!”


    “練長,我們不會讓衙門抓走你的!”


    ……


    眾人憤慨高呼,一張張年輕的臉上滿是堅定的神色,眼神更是殺氣衝天,一瞬間讓錢長安心頭潮水般澎湃激蕩。


    這群兔崽子,平日裏沒白疼他們!


    他深邃的眸中極快的劃過一抹感動,不著痕跡的吸了吸鼻翼,抬手下壓,板著臉喝道:


    “行了!一個個叫嚷什麽,先聽我說……”


    那個叫陳升的擠上前來,態度堅定的說,“練長,我們什麽都聽你的,就算跟衙門拚命我們也不怕!你說罷!”


    錢長安眸光驟閃,“殺頭的罪也不怕?”


    “不怕!”


    陳升挺了挺胸膛道,“雖然我不知道為啥派鹽巴也有罪,可我知道我一家子人靠這點兒鹽巴續了命!


    事兒是你幹的,可鹽巴是我們吃的!衙門抓你問罪,偏我們卻怕了躲了……是個人他就幹不出這種事兒,你們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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