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大嫂,我不知道你能不能聽到我說話……”


    她並沒有急著下針,反而抬手擦了一把眼淚,聲線堅韌的說,“我叫蘇禾苗,我是天女!我是上天派來救你和你的孩子的!


    大嫂,你一定要相信我,一定要相信你自己,你不會死,你能行的!你肚子還有孩子,你還有相公和兒子,你舍得丟下他們嗎?”


    說罷,蘇禾苗竭力壓抑了一下情緒,讓自己平靜下來,摸住了產婦的穴位,一針紮了下去。


    良久良久,產婦依然沒有任何動作,那張蒼白的臉上連細微的蹙眉都沒有。


    窩棚裏外一片哭聲、啜泣聲。


    大夥兒都替產婦惋惜,悄聲的安慰著方福:


    “方哥,人生不能複生,節哀吧……”


    “嫂子真是可憐,若咱們還在北八城,不出來做這個無依無靠的流民,說不定還能有救。”


    “天女已經盡力了,方哥你別太難受……還要顧著嫂子的後事呢。”


    ……


    方福哭的不成樣子。


    “秀,真沒想到娘白發人送黑發人,我們方家虧欠你了……好好上路吧。”


    “方福媳婦兒,你放心,孩子大夥兒幫你照顧,你就安心閉眼吧。”


    “來世別投到咱們北八城了,投到南邊兒富庶的地方,哪怕還是窮人家都比咱們當流民的容易過活……”


    “娘,你不要孩兒啦?娘你不要死……”


    窩棚裏的娘們們抹著眼淚,緩緩的拉上了產婦身上的被子,蓋住那張比紙還白的臉。


    蘇禾苗呆呆的看著她,心裏默默的念著,“娟秀嫂子,你別放棄呀!你千萬不要放棄好不好!


    我知道你很痛,很累,累到堅持不下去了,可你要想著以後啊,隻要熬過了這一關,以後一定會好的!


    你相信我,不管什麽艱難,隻要熬過去就一定會好起來的……”


    ……


    “呼……”


    一個極其細微的聲音從被子裏傳來。


    旁人沉浸在悲痛中,隻有蘇禾苗聽見了,她心頭驟然一炸,渾身激起一層戰栗。


    娟秀嫂子,你沒有放棄對不對!


    我知道你能聽到我的聲音,你咬牙熬過來了,對不對!


    蘇禾苗嘩啦一下扯開產婦頭上的被子,激動的叫著她的名字,“娟秀!娟秀嫂子!我知道你還活著,你還活著的是不是!


    我是天女,天女不讓你死,你要活下來啊……”


    所有人都被蘇禾苗的樣子嚇到了,震驚的看著她,不知所措。


    “呼……”


    就在這時,產婦微微的張了張唇,鼻翼肉眼可見的翕動了一下,口中發出細微的呼吸聲。


    一片死寂。


    “娟秀嫂子!”


    蘇禾苗欣喜若狂,連忙拉了她的手過來診脈,幾秒鍾過後,她淚如雨下,抬頭看向錢長安和張崇景,聲音顫抖道:


    “脈、她的脈摸到了……相公!爺爺!娟秀嫂子的脈摸到了!”


    錢長安深深吸了一口氣,雙眸竟也變得濕潤通紅,喃喃道,“禾苗……”


    蘇禾苗已經帶給了他太多的驚喜和感動,她所經曆的奇跡每一次都讓錢長安感受無法言語的震撼。


    “我看看!”


    張崇景心中更是複雜,多年來曆練的心靜如水和淡然,此刻像一座城牆轟然倒塌,不知該如何用語言形容。


    看來人是要相信奇跡了。


    從醫者的角度來說,此人必死無疑。


    他幾十年的行醫經驗絕對不會判斷錯,更何況他是所有被所有醫者崇敬的醫聖!


    張崇景心頭震撼,忽然意識到自己錯了,不是醫術錯了,而是他隻相信醫術和經驗,忽略了信念的力量。


    蘇禾苗恰恰就擁有強大的信念,信念是可以創造奇跡的!


    後生可畏!


    七十多歲的年紀,卻被一個小小的丫頭喚醒了信念的意識,張崇景唇邊露出一抹苦笑……


    誒,老了,真是老了!


    按住了產婦的脈搏,他緩緩閉上眼睛,無奈的搖了搖頭,“禾苗丫頭,這是個奇跡。”


    蘇禾苗在心裏歡呼雀躍,緊緊握著產婦的手淚流滿麵,“娟秀嫂子,我就知道你能行的!加油,你要加油呀!”


    一滴晶瑩的淚水順著眼角流淌下來,產婦眼皮下的眸子微微的動了動。


    “哇!”


    “天女救活了她,救活了她呀!”


    “奇跡!奇跡啊!這是天女賞賜給我們的奇跡……”


    ……


    眾人欣喜若狂,不知道誰帶頭跪下,緊接著呼啦啦跪了一片,激動的大叫著“天女!天女!”


    他們不隻是為方福媳婦兒激動,更是為了天女,為了他們這些無依無靠的流民得到了天女的庇佑而激動萬分。


    失去了家園,失去了生存的依靠,吃不飽穿不暖,在這裏過著連狗都不如的悲慘日子,多少人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親人離去卻無能為力……


    這一刻,蘇禾苗成為了所有人心裏的依靠和底氣,他們是什麽都沒有,可他們擁有天女!


    天女告訴這裏的每一個人,每一個在艱難和痛苦中煎熬,掙紮的人,絕處是可以逢生的,隻要自己不放棄希望,熬過去就一定會好起來!


    天女在保佑他們。


    “啊……”


    產婦忽然發出了痛苦的呻吟聲,虛弱極了,“痛……痛……”


    她的肚子也開始顫動,裏麵那個小生命仿佛也受到了天女的感召,向死而生。


    蘇禾苗慌了,“要、要生了嗎?啊呀這個我不會啊……爺爺!接下來怎麽辦?她好像沒有力氣生了呀!”


    張崇景,“……”


    這丫頭的臉怎麽比翻書還快!


    你剛才那股子倔強的勁兒呢,產婦的兩隻腳都踏進鬼門關了你還能拉回來,怎麽如今生個孩子就嚇得這麽手無足措的?


    “爺爺,你快說呀,急死人了!”


    蘇禾苗氣急敗壞的扯他的衣袖,“快告訴我接下來在哪裏施針!她再經受不住什麽折磨了!”


    “誒呀,你凶什麽凶!”


    張崇景沉著臉掃了她一眼,“還不快拿銀針出來,按我的話去做……”


    ……


    “用力!娟秀,你再用點兒力氣呀,孩子看見頭了!”


    “媳婦兒!媳婦兒你用力啊,等孩子生出來,我再也不惹你生氣了,以後我洗衣服做飯,我把你當寶貝一樣疼,好不好……”


    “方福媳婦,你再撐著點兒,就要出來了……”


    “加油啊!福嫂加油……”


    ……


    “哇……哇……”


    一聲嬰兒啼哭響起,撕開了籠罩在眾人心頭的壓抑。


    她一哭,所有人都繃不住跟著她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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