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炯哥兒,怎麽晌午的時候過來了?這大太陽的,快坐下歇歇!」


    「張嬤嬤?你回來了!」朱嗣炯驚喜道。


    「這才剛剛到。」 張嬤嬤給他擦著臉,心疼地說,「哎呦,瞧這小臉紅的!——跟著的人呢?都是怎麽伺候的!」


    「我不耐煩他們跟著」,朱嗣炯輕輕道,話題一轉,「母親呢?我給她帶來些蓮蓬!」


    「王妃……王妃有客來訪,這會兒隻怕還沒走,不如你先到東廊套間歇會午覺?」


    東套間是大少爺朱嗣熾分院子前住的地方,即便現在也時不時回來住。


    偌大的王妃院子,竟然沒有一間專門給他歇腳的屋子。


    朱嗣炯搖搖頭,「我就坐在這裏等吧。」


    張嬤嬤還有事要忙,吩咐幾個小丫鬟伺候著。


    朱嗣炯雖然是王妃親兒子,可王妃對他卻並不親近,他又沒有半點少爺脾氣,即便是下人們怠慢,他也從不多言,所以不過一會兒功夫,那幾個小丫鬟就躲著偷懶去了


    空蕩蕩的花廳中,朱嗣炯孤零零的坐在椅子上,小手費力地剝著蓮蓬,將白白的蓮子剝出,整齊的放在碟子中。


    「唉!可真是氣死我了!」王妃從隔扇後進來,滿麵怒容,後麵跟著張嬤嬤和大丫鬟落霞。


    王妃坐下就開始抱怨,「你說說這都是什麽事兒!不過是讓那幾位皇叔皇嬸幫著說幾句話,怎麽就這麽難?一個個推三阻四的,好像怕被我們連累似的。還有太子,當初立太子的時候,我們王爺可沒少出力,現在卻不說一句幫忙的話。我們請封地就藩,對他也有好處不是?」


    張嬤嬤不住拿眼神示意這裏還有人。


    王妃這才看見朱嗣炯,「哦,炯兒來了啊。」


    朱嗣炯早就站起來了,「兒子給母親請安。」


    「嗯嗯,坐吧,落霞,給三少爺拿些果子吃。」王妃漫不經心說了一句,轉臉又和張嬤嬤訴苦,「親王成年後就藩,這是慣例,其他幾位親王都有藩地,怎麽到我們王爺這裏,反而就沒有了呢?」


    王妃喋喋不休,隻顧說個痛快,張嬤嬤幾次想打斷,都沒搶過話頭。


    朱嗣炯坐在一旁,仍是一言不發剝著蓮蓬,手指頭泛著紅,大拇指的指甲都劈了。


    「王妃!」張嬤嬤再也忍不住,聲音提高好幾度,終於打斷了王妃的話。


    王妃還沒明白,直到再次看到朱嗣炯,才發覺在小兒子麵前說了一大堆不該說的話。


    她麵露尷尬,語氣略有些生硬,「炯兒啊,大人在這裏說話,你別聽著了,出去玩吧。」


    朱嗣炯將剝好的蓮子放在王妃跟前,「母親,兒子嚐著這嫩蓮子也別有一番風味,特地拿來給母親嚐嚐。」


    「蓮子?」王妃有些發愣,隨後點點頭,「知道了,去吧。落霞,送三少爺回去。」


    看著朱嗣炯小小的身影慢慢消失,張嬤嬤心頭不由得發酸,想想這對母子的關係,溫言勸道,「王妃,您對炯哥兒也太冷淡了些。」


    「冷淡?!你瞧瞧他給我送的什麽東西!」王妃沒好氣地將那碟蓮子一推。


    張嬤嬤詫異道,「這蓮子有什麽不對嗎?」


    「蓮子,憐子!他這是提醒我,要多多憐惜他!真是,我還虧欠他了?我生他去了半條命,以致於再不能生,我又說什麽了?」


    「炯哥兒才多大,他能有那心眼?怕是王妃多想了。」


    「我想多了?」王妃自嘲般的笑笑,「打他生下來,就在宮裏養著,那宮裏的可都是人精,一句話能有三種意思,和他們打交道,一萬個心眼子都不夠用!況且,他又不是皇後的親孫子,可愣是讓皇後對他疼愛有加,說他沒心眼,鬼才信!」


    張嬤嬤可真不知說什麽好了,「我的小姐啊,炯哥兒可是您親兒子!」


    不提這個還好,提起這個王妃更氣,「親兒子?我看他是那姓李的親兒子!見了她比見了親娘都親!」


    「那李嬤嬤打小兒就帶著炯哥兒,比旁人親近些也是有的,王妃何必跟個奶媽子生氣?」張嬤嬤苦口婆心勸著,「炯哥兒今年好不容易才從宮裏回了府,他沒在您身邊長大,王妃還是要多關注他。」


    「我又何嚐不想和他親親熱熱的,可這孩子就是和我隔著一層。你就說這蓮子吧,不就是想讓我多疼疼他,直說不就行了?何必繞這圈子?總說我偏疼熾兒,你見熾兒和我打過啞謎沒有?」


    王妃說著說著,心裏的委屈勁兒上來,眼淚也跟著流下來,「總說我不疼這孩子,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能不心疼?熾兒有的,難道少了他的?怎麽我就在皇後麵前博了個偏心的名聲?他怎麽就不知道在皇後麵前替他娘申辯幾句?」


    這娘當的,還和八歲的兒子置上氣了!張嬤嬤真是體會到無可奈何,有力無處使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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