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季節,乍暖還寒,前幾日還是春光明媚,這幾日倒春寒一來,人們不得不將換下的冬衣重新穿上。


    但在寧王府,即便套上兩層冬衣,也無法抵禦主子們散發的刺骨寒意。


    上麵不大痛快,下人做事就愈加小心,唯恐觸了主子的黴頭,比如說世子的通房綺雯,就因失手打碎個青花纏枝蓮紋花澆,足足在青磚地上跪了三個時辰。


    在一片寒意凜然中,也有不畏嚴寒來到訪的人。


    「翰林院編修石磊之女?那是誰?不見!」王妃沒好氣說一句。


    張嬤嬤勸道,「那姑娘說曾在大佛寺與王妃有一麵之緣,王妃落了東西,她特地送來。那小姑娘等了許久,冷天寒地的,不如見一見吧。」


    大佛寺?王妃細細回想半天,也沒想起來有個姓石的姑娘,「我不記得落了東西,張嬤嬤你去見見。」


    張嬤嬤領命,但一盞茶功夫後又回來了,麵有難色說,「石小姐說,事關重大,她須當麵還給您。」


    還真矯情!王妃揮揮手,「讓她進來。」


    片刻,王妃見到了這位石小姐。


    她身量頗高,一張瘦削的瓜子臉上,細細柳葉眉,微微吊梢眼,挺直鼻梁下,櫻桃小口未語先笑,「石瑩給王妃請安。」


    「坐吧,聽說你有東西還我?」王妃懶得與一個六品官之女客套,直達題意。


    石瑩沒想到王妃這麽直接,微微一愣,但馬上笑道,「前幾日我與羅家姐妹一道見過王妃,本應當時就還您,但沒找到機會,不得已,隻好厚著臉皮登門了。」


    王妃好奇問,「你和羅家什麽關係?」


    「我家是羅太夫人娘家的親戚,如今我常陪在太夫人身邊,有空就和羅家姐妹看書寫字,做些針黹女紅,一起出入,是以才有機會得見王妃。」


    聽了這話,王妃對她有所改觀,露出幾分笑,「怪道石姑娘看上去舉止不俗,進退有度,原來是羅太夫人調/教出來的人。隻是不知我落下什麽東西在你那裏?」


    石瑩環視左右,悄聲說,「可否請王妃屏退他人?」


    「張嬤嬤留下,其他人下去。」


    石瑩遲疑從袖中掏出一物,捧到王妃麵前。


    王妃定睛一看,竟是大兒子的三藍繡荷包,黃底兒的緞麵上赫然繡著一個「寧」字!她一下將荷包緊緊攥在手裏,「你怎麽有這個?」


    「王妃莫急。」相比王妃的急躁,石瑩倒顯得氣定神閑,「是世子爺在龍鳳槐那裏落下的,至於其中緣由,王妃一問世子便知。此事羅家姐妹並不知道,還請王妃和世子爺安心。」


    這麽說羅家不知道大兒子暗中相看的事情,王妃心頭稍鬆,「好孩子,難為你這麽周全。張嬤嬤,去拿幾匹好料子給石姑娘。」


    石瑩連忙止住,「不過舉手之勞,不當王妃賞賜。而且我拿著東西回侯府,難免讓人誤會。」


    王妃一琢磨,倒是這個理兒,隻是心裏有些過不去,拉著石瑩手道,「好孩子,委屈你了。」


    「哪裏委屈,能得王妃幾句教誨,對瑩兒來說,是莫大的福氣。」


    她言語溫和,態度恭敬,幾句話說得王妃心裏熨帖極了,興致一來,便和她多聊了幾句。石瑩頗會察言觀色,專撿著鄉野趣事,或者子女孝敬感天動地的故事說,一說便到了晌午,王妃就留她用飯。


    飯後,王妃倦意上來,摁著額角,好像不太舒服。


    石瑩看她眼下隱隱發青,「王妃,可是睡眠不好?」


    「是啊,最近總是醒著犯困,可躺下卻睡不著。」自從嫁給寧王,王妃一直睡不安穩,近來煩心事太多,越發難以入睡,進而又犯了頭疼病。


    「也許是操勞太過,不如我給您念念佛經?也許聽著聽著就睡著了。」


    張嬤嬤也很擔心王妃的身體,立刻說此建議好。


    王妃無可無不可,找出兩本佛經來,讓她坐在一旁讀。


    石瑩讀的很慢,聲音如同她人一樣,沉靜、溫和,似乎帶有某種魔力,讓人隨著她的聲音飛天度外,忘卻塵憂。


    漸漸地,王妃覺得她的聲音越來越遠,眼皮越來越沉,不多時,便發出淺淺的酣睡聲。


    石瑩輕輕將佛經放在一旁,躡手躡腳出來,稍稍活動活動僵硬的脖子,「張嬤嬤,王妃睡熟了,天色不早,我該告辭了。」


    張嬤嬤很是感謝她,親自把她送到了二門。


    許久未有的好覺,王妃覺得這姑娘還有兩下子,等她再來請安時,便順口邀她常來說話。


    一來二去,石瑩成了寧王府的常客。


    時間長了,難免有人猜測王妃用意。


    張嬤嬤就問王妃是否有意石瑩為世子妃。


    結果王妃急忙搖頭又擺手,「那孩子雖然不錯,但家世太低,配不上我兒,我就是讓她來念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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