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前麵明明已疲憊不堪,卻硬撐著挺直脊梁的女子,楊廣幾經猶豫,緩緩說出了心中的話。


    「南海萬波碧濤之中,有一座孤島,常人難以尋到蹤跡。島上四季花開,好似仙境,你可願意去看看?」


    萬碧猛然停住,她沒有回頭,良久,才說,「楊廣,你是不是可憐我?」


    「不不,沒有……」


    「你是不是喜歡我?」


    楊廣腦子嗡的一響,如被雷擊中,癡楞原地,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萬碧回過頭,眼中無悲無喜,「你覺得我會輸,你覺得我下場會很慘,所以你想帶我離開?」


    「楊廣,謝謝你,真的謝謝你,但是,不用!」


    「你還是不了解我,我喜歡我家郡王爺,隻喜歡他一個人,為了他,我什麽都肯做!」


    「這點委屈算什麽?隻要他能平平安安,哪怕是要我的命,我都給!」


    「而且,你就那麽篤定我會輸給她?」萬碧忽然笑起來,眸子晶然生光,隻這一瞬,楊廣就看出她似乎與以往不同了。


    果然,她笑道,「日子還長的呢!」


    秋陽杲杲,光潤玉顏。


    萬碧迎風而立,羅衣飄飄,輕裾飛揚。


    楊廣看著她的背影出神。


    對於女子,時人愛用花作比,誠如楊廣,他看萬碧好似養在房中的玫瑰,明媚鮮豔,卻需人精心嗬護。


    然如今的她,宛若生長在荊棘叢中的薔薇,雖前行路上皆是鋒芒,卻無懼無畏,腳踏荊棘而行,所過處,似血薔薇,昂然怒放。


    她腳下,既是荊棘之路,更是薔薇之路。


    楊廣不禁好奇,這個女子,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她回頭,沒有自怨自艾,丹唇輕啟,「回北苑行宮!」


    「又回去做什麽?」


    萬碧扶額,苦笑道,「挨罵去!」


    北苑行宮外,太孫和平王的人馬已然開戰。


    行宮後身陡坡,朱嗣炯正要帶隊趁亂衝進行宮,卻聽身後大喝,「郡王慢行!」


    是一路急行軍而來的羅致煥,朱嗣炯訝然之餘,止不住的歡喜,「羅將軍不愧是忠臣良將!若能替皇上解此困,不要說國公,就是異姓王也未嚐不可!」


    羅致煥臉上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愧不敢當!說起來,還是我那閨女把刀架到脖子上,以死相逼,我才不得不幫你!」


    朱嗣炯一怔,沒有接話茬,指著行宮方向說,「羅將軍,我為先鋒衝下去,你殿後!」


    「不急,他們剛剛打起來,等兩敗俱傷之時,你隻管坐收漁翁之利!」


    「可皇上處境危急!」


    「平王不敢弑君!」


    殺了自己親爹上位,還不被後世史書罵死!


    羅致煥道,「行軍布陣,我羅家不輸任何人,再等半個時辰,你我便直接衝進去!」


    注意到朱嗣炯的焦急,他寬慰道,「請郡王放心,總歸能達你所願!不然我閨女還不得和我拚命?——她從小沒娘,都讓我給寵壞了,今後還請郡王格外包涵些。」


    朱嗣炯目光十分茫然, 「羅將軍,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羅致煥腮邊肌肉輕輕抽動了一下,臉上微微變色,但旋而麵色如常,「是誤會,總有解開的一天!」


    朱嗣炯的消息很準確,羅致煥如今騎虎難下,已經退不得了!


    正殿內,平王帶人將一眾皇子皇孫、王公大臣團團圍住,除皇上皇後和幾個近臣勉力保持平靜外,多數是驚慌失措,抖個不停,尤其是寧王,癱在地上拉都拉不起來。


    太孫怎麽也沒想到,他布置的人手半成都投靠了平王,精心布置的困局,轉眼間困住了自己!


    這怎麽可能?!


    看著太孫鐵青的臉,平王痛快極了,「賢侄,你還是太年輕了,殊不知錢帛動人心啊!你身邊的人都是三王之亂後新進的,我身邊的人,可是風裏雨裏跟我一路摸爬滾打過來的,光是論忠心,你就落了下乘。」


    「孽子!」皇上怒喝,「倒行逆施,作亂犯上,我要廢你為庶人!」


    平王被激怒了,臉色驟變,「我這麽做是誰逼的?是你!」


    「是誰把你從死人堆裏背出來?是我!是誰替你平的亂?是我!是誰保你重登大寶?是我!沒有我,你早死了!」


    他怒目圓睜,幾乎冒出火來,「可你呢?他想殺我,你竟坐視不理!」


    「你寧肯將皇位傳給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兒,也不給我!這小子做了什麽?他是為你殺過敵還是擋過刀?」


    皇上氣得不輕,呼哧呼哧喘了半天氣,哆嗦著說,「他,他是嫡子嫡孫,按製應繼承大統!」


    平王一陣大笑,「按製?去他娘的按製!老祖宗守規矩的話,現在還在鄉下種地,何來你的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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