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都承認了!」朱嗣炯冷笑道,「錦衣衛一嚇唬,他竹筒倒豆子全說了,雖說是道人蠱惑,但他有這個心,就罪不容誅。」


    「阿碧,我馬上要去京衛指揮使司,不能多待,你也準備著,保不齊皇上想見睿兒。」


    萬碧眉頭一跳,京衛指揮使司,京城要戒嚴麽?


    果然,當晚京城開始宵禁,轉天內外戒嚴。


    一連兩天都是陰天,秋陽慘淡,寒風乍起,落木蕭蕭,更顯得京城一片肅殺。


    朱嗣炯在宮裏侍疾,他時不時摸摸袖筒的奏折,有心拿出來奏請,但看到皇上病骨支離,還強撐著召見重臣交代國事,便實在不忍再拿此事叨擾。


    可等父王登基,母親為後,此事能否奏準還真不好說。


    他很是牙疼。


    今晚皇上的精神好些,喚他過來,「你袖子裏藏著什麽?」


    朱嗣炯頓了頓,有些不好意思,「您看出來了……」


    「你欲言又止、左右為難的樣子,朕瞧著十分有趣,本想再抻你幾日……咳咳……」一陣劇烈的咳,皇上喘著粗氣搖頭說,「抻不得了,拿來。」


    朱嗣炯忙遞過去。


    是請封萬氏為郡王妃的折子,皇上掃了兩眼,一把扔到炭盆中燒了。


    猝不及防,朱嗣炯驚得腦子發懵,半晌才語無倫次地說:「皇、皇爺爺,這……為何?」


    「她對你的影響太大,於帝王而言絕非善事。且你獨寵她一人,頗有懼內的苗頭,朕不得不防武氏篡國之禍!」


    「皇爺爺!」朱嗣炯失聲叫道,「我敢以性命擔保,萬氏絕不是那種人。」


    皇上目光灼然,厲聲道,「她不是,她的家人呢?底層小民,粗陋無知不修禮法,貿然得潑天富貴,焉不知惹出何等禍事,到時她來求,你又如何?」


    朱嗣炯跪倒在地,應聲說,「我在此明言,萬家三代,不得入朝為官。」


    「你勢必要她?」


    「皇爺爺,萬氏與我相識於微末,同甘共苦這麽多年,我對她早已深愛入骨,再無法對其他女子動情。」


    朱嗣炯叩頭懇求,「也請皇爺爺斟酌,往後我這郡王妃的位子還不定多少人盯著,與其日後擾得不得安寧,還不如早早定下,絕了有心人的念想。」


    皇上沉吟良久,沒做決定,反而吩咐苟道,「把人都叫來吧。」


    殿內燈火通明,炭火熊熊,人人熱得身上發燥。


    皇上裹著厚厚的衣裳,眯著眼靠在大迎枕上,臉上浮著不正常的潮紅。


    地上一溜兒跪著寧王父子和幾位內閣重臣,唯給須發蒼白的高敬賜了坐。


    皇上呼呼喘著氣,「朕時日無多……」他揮手止住眾人,「朕心裏有數,……苟道,念!」


    苟道從明黃錦盒中取出一道聖旨。


    眾人的心皆是一顫。


    寫得是洋洋灑灑、駢四驪六,可誰也沒注意華麗辭藻,眾人隻聽明白一個意思。


    冊封寧王為太子!


    苟道念完了,躬身將聖旨交與寧王。


    雖知是九成九的事,但有朝一日成真,還是那麽不真實。


    寧王昏昏沉沉抬起頭,心裏時而亂糟糟,時而熱烘烘,對未來是喜是憂,對父皇是敬是怕,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他紅腫的眼睛呆呆看了皇上半晌,忽伏地大哭,「父皇,兒臣惶恐啊!」


    皇上似是用完了最後的力氣,頹然說道,「知道惶恐,還有指望。」


    朱嗣炎泰然自若,一副毫不心動的模樣,但握拳的手卻激動地發抖,他瞥見一旁的朱嗣炯,不禁一愣。


    朱嗣炯臉色木然,似乎這一切與他無關。


    皇上自然也瞧見了,暗道這個孫子還跟爺爺置氣!


    「擬旨,萬氏孕育子嗣有功,著封,靖江郡王妃!」


    殿內一靜,婦人之事,誰也沒想到皇上提起這一茬。


    朱嗣炯反應了幾息,隨後大喜過望,連連叩頭謝恩。


    朱嗣炎想的卻是,難不成皇上是為了給朱祁睿一個嫡出的身份?自己暫無子嗣,落了下乘,但萬氏出身低,三弟得不到嶽家助力,於自己而言,反倒是好事。


    因此,他十分誠摯地表達了賀喜之意。


    翌日清晨,冊封的旨意就到了萬碧手裏。


    院子裏一片歡騰,丫鬟婆子變著花兒地賀喜,小雅捧著笸籮滿天撒錢。


    萬碧命她收收,「自己院裏撒撒就行了,別到外麵顯擺,王妃那邊正不痛快,咱們別撞她晦氣。」


    一同到寧王府的,還有廢寧王世子朱嗣熾為庶人,高牆禁錮,永不許複入宗室的旨意。


    小雅說,「王妃該知足了,皇上沒砍了他的頭就該謝天謝地。」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竊居君心 卷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流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流光並收藏竊居君心 卷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