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泰盯了她一眼,惡狠狠笑道,「好,郡王妃說得真好!但織造局可不是你家後園子,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別說您是郡王妃,這地方,就是親王也得守規矩!」


    「您不屑和咱家講規矩,那咱家就去聖上麵前和你論論規矩!」


    一瞬間空氣仿佛凍住了,所有人陡然沉寂下來。


    「我倒不知,一介家奴有何資格和主子講規矩?」門口有人朗聲說道。


    嚓嚓的腳步聲響起,門外湧進一群殺氣騰騰的兵勇,當中正是朱嗣炯。


    他握著把泥金牙扇,笑盈盈地走過來,扇子在王泰肩上拍了拍,「老王,和爺說說你的規矩。」


    王泰氣焰剛盛,不想朱嗣炯竟冒了出來,看意思竟是給郡王妃撐腰來了。


    他忙分辯道,「郡王爺,不是小奴駁您的麵子,郡王妃無令擅闖織造局,又對掌事太監大放厥詞,這確實不符規矩,若是上頭怪罪下來,小的吃掛落不要緊,難為的可是郡王妃!」


    朱嗣炯一直微笑聽著,至此問道,「老王,你上頭是誰?」


    王泰一愣,「司禮監。」


    「司禮監掌印太監是誰?」


    「……汪公公。」


    「你可知汪保是誰?」


    王泰莫名其妙,「汪公公就是汪公公——」言猶未畢,左臉「啪」地一聲,已是著了朱嗣炯一記耳光,身子一斜,幾乎栽倒在地。


    「汪保是爺的奴才!」朱嗣炯瞪著眼睛罵道,「爺賞你一巴掌,叫你清醒清醒!你是什麽東西?奴才的奴才,配和爺講規矩?」


    「親王到這裏也講你的規矩?放屁!我看你當土皇帝當得都不知道自己是誰!」


    「還敢威脅郡王妃?她是誰?她是天家的兒媳婦,是皇孫的親娘,是我朱嗣炯的老婆,你活得不耐煩了敢和她對著幹!」


    「爺就是現在撤了你,父皇也絕無二話。——王八蛋,內帑竟欠你們這幫狗殺才的債,爺沒沒查你就給你留了麵子。」


    朱嗣炯突如其來的雷霆之怒,驚得王泰一霎時變了顏色,他撲通跪倒在地,不住辯解道,「郡王爺,織造局的賬目一清二楚,若有疑問隨時可查!小奴對郡王妃無半分不敬,絕無威脅之意。」


    朱嗣炯踱著方步,眼中冒著森森的寒意,「今日之事不過是場誤會……」


    王泰垂首說道,「小奴明白,此事立止於此。」


    他麵上恭敬,至於心中怎想,就不得而知了。


    朱嗣炯揮退眾人,隻餘王泰,他一改先前怒色,轉臉對王泰笑道,「你滾起來,看你挺伶俐的,怎麽一點眼色都沒有?」


    他變色之快,把王泰弄得直愣神。


    朱嗣炯打開扇子,又合上,反複幾下,緩緩道,「隻一個蘇嬌嬌,我媳婦就惱怒不休,擾得大家不得安寧,看來此地我也不能多呆,但是差事還沒辦完……」


    他目光一閃,俯身低聲說,「父皇的心思我明白,無非是沒銀子花心裏不痛快,你去弄兩百萬兩,拿到銀子我就走人,兩廂便宜。」


    王泰愕然,「郡王爺,兩百萬兩?!小奴沒處弄錢啊。」


    朱嗣炯不耐道,「土財主那麽多,還愁沒錢?總之三日之後我要見到銀子,若是見不到……」他獰笑著,扇子敲敲王泰的頭,「你的上邊就和下邊一樣——沒有了!」


    從織造局出來,已是黃昏時分,火紅的夕陽掛在天際,繽紛落霞下的街巷中,傳來清脆的馬蹄聲,和著骨碌碌的車輪聲,顯得絢麗又恬靜。


    萬碧靠在朱嗣炯懷中,嬌笑道,「我的爺,今兒你可真威風,王泰對我不陰不陽的,你一去就治了他,痛快!」


    朱嗣炯撫摸著她的秀發,「不過一個宦官,我還能叫他欺到你頭上?」


    「爺,汪保是誰?」


    「他是父皇的大伴,管我叫小主子的,早些年身體不好一直在府外榮養,我也隻見過幾次,最近才被召進宮。」


    宮裏宦官大多是前朝舊人,這算是德嘉帝安插的心腹。


    朱嗣炯有點擔憂,「王泰那閹貨,專會背地裏陰人,我們要提防著點兒。」


    「他威風不了幾天啦!」萬碧笑道,「剛剛呂先生看得分明,織造局的庫房沒有一匹綢緞!」


    「什麽?!」朱嗣炯大吃一驚,「這怎麽可能,端午前要交宮裏三萬匹綢緞,怎會一匹都沒有?」


    「還有,你猜我在孫家找到了什麽?賬目!」萬碧比劃了一下,「記著織造局近十年的進出項,但沒有賬目細則。」


    朱嗣炯猛地一傾身子,眼睛貓似的放著綠幽幽的光,低沉沙啞地說,「這條大魚,終於落網了。」


    「我去和呂先生商量商量接下來怎麽做,你先回去,今晚不必等我吃飯。」他囑咐幾句,匆匆忙忙下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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