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情時好時壞,一個多月過去,都沒能起身。


    身為皇子,朱嗣炯必須要侍疾。


    他主持戶部,又兼管刑部,本就公務繁重,如今要衣不解帶伺候父皇,偶有空暇,還要安慰哭泣的母後,真忙得他是焦頭爛額。


    萬碧快半個多月沒見過他。


    朱嗣炎也在宮中侍疾,同樣見不到人的蔣氏便時不時找萬碧聊天。


    到後來,幾乎是日日都來,萬碧有些疑心——她簡直像特地來瞧自己在不在一樣。


    萬碧就讓侯德亮往宮裏傳信,讓朱嗣炯得空回來一趟,哪知侯德亮還沒出門,朱嗣炯就來了。


    外麵下著雨,朱嗣炯帶著一身寒氣,冷得萬碧打了個哆嗦。


    但他的臉色更冷,「父皇病情突然加重,昏迷不醒,李重生被抓起來了。」


    萬碧驚得頭皮一炸,心頭通通直跳,她捂著胸口道,「怎麽回事?」


    朱嗣炯冷笑道,「太醫院院使說李重生的藥有問題,誰都知道他與你我關係密切,這事是衝我來的!」


    「李重生怎樣了?」


    「下了詔獄,——你別擔心,我打了招呼,他暫且沒遭罪。」


    「內閣怎麽說?這案子如何查?」


    朱嗣炯搖搖頭,「還沒消息,宮裏宮外都是一團亂,我不放心你和睿兒,親衛都給你留下,一定保護好自己。」


    萬碧寬慰道,「我們一切都好,你留了那麽多侍衛給我,自己可要當心。」


    朱嗣炯囑咐幾句,抱了抱她,又親了親睿兒,連口茶也沒喝就要走。


    萬碧送他出去,門口呂秀才一直等著,見朱嗣炯出來,二人低低說了幾句話,朱嗣炯便行色匆匆,疾步出門而去。


    萬碧兀自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發呆,忽聽呂秀才說,「小丫頭放心,郡王爺沒那麽容易就被扳倒。」


    他捋著頜下美髯,笑眯眯道,「說不得,這是個機會。」


    「機會?可眼前情勢明顯對他不利。」


    萬碧憂心忡忡,「當今登基那刻起,皇儲一直懸而未決,郡王明明是嫡出卻不立太子,那位庶出卻不封王,許多人猜測皇上想立那一位。此事一出,郡王嫌疑最大。」


    呂秀才笑道,「當今哪有那麽多心思,他是忙著玩樂顧不上立儲!」


    萬碧一愣,想想未登基時的寧王,旋而失笑,「皇上大約覺得自己仙去還是相當遙遠的事情,所以不急。」


    「他不急,有人急!」呂秀才雙手一擊,「自古有嫡立嫡,無嫡立長,拖得越久,對那位越不利。」


    「話雖如此,但眼下一團亂,先生可有什麽好主意?」


    呂秀才哈哈一笑,「最有效的方法,快刀斬亂麻!」


    自重陽節過後,京城的天就沒放晴過,秋雨綿綿,伴著蕭蕭北風,一日涼似一日。


    在這寒風冷雨中,一個令人不安的消息在官場民間悄悄傳開——剛登基不到一年的德嘉帝,龍體欠安,怕是不行了。


    可太子還沒立呢!


    聽說皇後和阮貴妃在龍塌前吵了起來,拉都拉不開。


    立哪個?兩位皇子各有勢力,寧靖郡王為人謙和,禮讓下士,頗得朝臣文人青睞。


    但靖江郡王手握東南大軍,有勳貴的支持,且最重要一條,他是嫡出!


    廢嫡立庶,除非嫡子德不配位。


    有人說靖江郡王毒害皇上,但馬上又有人反駁,是寧靖郡王栽贓陷害,人們背地裏吵吵鬧鬧,說什麽的都有,甚至有人因此爭論打鬥。


    內閣緊急責令五城兵馬司加強巡邏監察,凡有遊民、奸民尋釁滋事,一律抓捕治罪。


    大街小巷中,全身披掛的兵勇明顯增多,虎視眈眈下,人們不敢議論朝政。


    漸漸地,街上隻見行伍之人,平民百姓蹤影幾乎看不到。


    但消息還是一個接一個暗暗在口中流傳。


    據說東南軍要北上拱衛京師,就連西北軍也頻頻傳出拔營的消息。


    先有三王之亂、後有平王太孫之爭,剛太平兩年,兩個郡王又要打起來,老百姓們哀歎,還讓不讓人安穩過日子了?


    寧王府內同樣不安穩。


    這日清晨,天陰沉沉的,雲很重,幾乎壓到了房簷,讓人無端生出一股煩悶。


    在這陰鬱的天氣中,萬碧迎來一位不速之客——羅筱嫿。


    羅筱嫿瘦得脫了形,那尖尖的下巴,莫名令萬碧想起納鞋底的錐子來。


    她梳著高高的飛仙髻,簪著碩大的紅寶鳳釵,穿著煙霞粉對襟褙子,大紅提花長裙,一如既往的張揚熱烈。


    但再精致的妝容,再奢華的服飾,都遮擋不住她眼底的憔悴失意。


    她看了看萬碧,仍舊一副驕傲的表情,「你很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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