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眾人呼啦啦全部跪倒,撕心裂肺的號啕聲中,唯有朱嗣炯昂然站立,一聲不吭,顯得格格不入。


    朱嗣炎抹了一把眼淚,聲色俱厲道,「三弟,你怎能下此毒手?」


    「二哥什麽意思?」


    「屋裏沒別人,分明是你……」阮貴妃本想說是你殺了皇上,但對上朱嗣炯陰冷的目光,竟不自覺打個哆嗦,生生將後半句嚇了回去。


    朱嗣炯掃視一圈,冷冷說,「你們也都這麽認為?」


    他聲音不高,語氣中卻帶著巨大的壓力,壓得眾人透不過氣,便是高敬這樣的重臣,也被震得心頭一顫,緩了緩方說,「不能貿然定論,老臣以為應查一查。」


    朱嗣炎神情一僵,朱嗣炯卻說,「用不著查,犯案的就在這裏。」


    他一指朱嗣炎,「他!」


    朱嗣炎如何肯認,厲聲說,「我們進來時就你一人,不是你殺的又是誰?這麽多朝臣在,你想誣陷我也誣陷不了!」


    朱嗣炯默然盯了他會兒,反問道,「你怎知父皇去了?」


    朱嗣炎一愣,又聽他追問,「你一進門就喊父皇去了,彼時禦醫都沒確定,你怎看一眼就知道父皇去了?」


    朱嗣炎未想到這一層,不知如何作答,呆滯地嚅動了一下嘴唇,木木答道,「看剛才的情形,父皇儼然沒了氣息。」


    「你的醫術莫非比禦醫還厲害?除非……」朱嗣炯已是鐵青了臉,「你早知道父皇已死,是你殺了他,再假傳聖諭喚我來,栽贓於我!」


    「胡說,血口噴人!」朱嗣炎一躍而起,急急對高敬說道,「高首輔,一定要徹查,此事還需你做主!」


    高敬口口聲聲喚著皇帝,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朱嗣炎邊迭聲催著他,邊看殿角的鍍金自鳴鍾時刻。


    「你在等羅致煥?」朱嗣炯的笑容有幾分猙獰,「他來不了啦!宣府衛所的六千兵力正在路上等著他自投羅網。」


    聞聽此言,朱嗣炎但覺「嗡」地一聲,耳鳴了好一陣,他兩腿發軟,幾乎跌坐在地上。


    阮貴妃扶住他,耳語道,「不能被他三言兩語擊垮,羅致煥的京畿大營兵力也很了得,更何況羅家還有私兵!咱們宮中也有布置。」


    心中稍定,朱嗣炎擦去額頭冷汗,朗聲說,「三弟你擅自動兵,隻這一條,就足以說明你圖謀不軌。」


    「我不想與你打嘴仗。」朱嗣炯緩緩說道,慢悠悠地走上前,「我已經厭煩和別人說理了,二哥,我本想留你一條生路的。」


    他忽覺心中一陣絞痛,麵孔都有些扭曲,「你不該對父皇下毒手,他那麽疼你……」


    「分明是你殺的……」


    朱嗣炯突然飛起一腳,踢向朱嗣炎。


    他堅持習武多年,筋骨強健,這一下更是用盡渾身力氣,又準又狠,而朱嗣炎喜好文墨,不通武藝,又是猝不及防,這一腳正中其心口!


    朱嗣炎「哇」地慘叫一聲,噔噔後退幾步,噴出口鮮血,仰麵直挺挺倒在地上。


    「炎兒——!」阮貴妃撲到兒子身上,連聲喝道,「還不快將朱嗣炯拿下!」


    不待旁人動作,朱嗣炯飛快將阮貴妃踹開,死死踩著朱嗣炎的脖子,「誰敢拿我?」


    擒賊先擒王,比的就是快!


    朱嗣炎武力本就不如他,且失了先機,隻能徒勞抓著他的腳,嘴長得老大,卻僅發出嗬嗬的聲音。


    朱嗣炯從腰間抽出軟劍,刺進他胸腹三分,惡狠狠笑道,「你們布置的人手呢?」


    他一身殺氣,麵如惡煞,殿內幾個內侍相互看看,無人動彈,門口幾個侍衛猶猶豫豫,卻沒有人敢上前。


    阮貴妃向殿外扯著嗓子喊了幾聲,但無人應聲!


    人去哪裏了?森森寒氣從腳底而生,她冷汗淋漓,驚覺大事不妙。


    列位臣工一片愕然,誰也沒想到朱嗣炯會突然發難,一個個如木雕泥塑般僵在原地。


    一時間,偌大的寢宮如古墓一般死寂,隻聽到自鳴鍾「哢嚓哢嚓」的聲音。


    「當!當!」自鳴鍾驀地響了兩聲,驚得眾人身子一顫。


    已是醜時四刻,忽連聲炮響,殿外的喊殺聲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


    朱嗣炯將腳收了回來,地上的朱嗣炎已半死不活。


    小半個時辰後,陳平大踏步進來,渾身血跡斑斑,行了個軍禮,「稟郡王,亂賊已伏法。」


    阮貴妃臉上血色霎時間褪了個幹淨,眼皮一翻,昏死過去。


    高敬從極度的驚愕中迅速鎮定下來,身子一仰一俯,跪倒急急說道,「國不可一日無君,請靖江郡王以嫡子身份靈前繼位!」


    他腦子轉得極快,不提長幼寵愛,不提兄弟相殘,隻說嫡庶尊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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