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如此輕忽自己的身體狀況,穆雲非不禁皺起了濃眉。


    正想再勸她幾句,想不到她又接著說:「雖然是有點疼痛,但還不到劇痛的程度,應該沒大礙的。我想隻要休息一會兒就沒事了,所以不用-」


    「不要對自己的身子狀況這麽輕忽大意!」穆雲非忍不住打斷她的話,眉心鎖得更緊了。


    花小月微微一愕,抬眸對上了穆雲非的眼,他那一臉認真嚴肅的神情,讓她不由得怔住了。


    那仿拂在責怪她像個任性孩子似的神情,讓花小月驀地心虛了起來,然而在心虛的同時,又因為感受到他的關心與擔憂,胸口湧上一股暖意。


    「不管怎麽樣,還是給大夫看看吧!」穆雲非語氣堅持地說。


    「那……好吧。」花小月妥協了。她心想如果真的傷了手肘,便不能幫爹爹處理一些瑣事,確實也是麻煩。


    見她終於乖乖聽話,穆雲非這才鬆了口氣。


    「不介意的話,我先幫花姑娘取下發上的葉子吧?」


    「那就有勞穆公子了。」花小月說道。盡管自己並不是很介意美醜,但是頭上頂著幾片葉子走在街上總是不太好看。


    「別客氣。」


    穆雲非上前一步,為她取下發上的葉子。


    花小月本來沒有多想什麽,但卻不知為何突然意識到兩人靠得很近。他陽剛的氣息宛如一張網,將她密密地包圍起來。


    忽然間,她覺得自己的身子好像愈來愈熱,心跳也不受控製地加快,甚至就連呼息也變得急促。


    這……這是什麽奇怪的感覺?


    花小月輕蹙著柳眉,心裏浮上一絲困惑,不太明白自己此刻胸口那強烈的鼓動是為了什麽?


    在她很小的時候,娘親就病逝了,她是由爹爹一手帶大的。由於自幼在鐵匠鋪裏長大,她周遭幾乎清一色都是男人,早己習慣了和他們相處。


    過去這麽多年來,她從來沒有因為任何一個男人而心緒騷亂,可現在卻……這到底是為了什麽?穆公子和其他男人有什麽不同之處嗎?


    花小月怔怔地想著這個問題,不自覺地出了神。


    穆雲非幫她取下最後一片葉子之後,低頭一看,就見她一臉若有所思的模樣,不知道神遊到哪兒去了。


    「花姑娘,怎麽了?」


    「呃?」


    聽見他的詢問,花小月這才拉回心思。


    她仰起頭,美眸像是想弄清楚原因似的望著他,然而當兩人的目光交會,她除了思緒變得更加紊亂之外,半點答案也沒有找到。


    她的神情帶著一絲困惑,美眸也因此顯得有些氮包朦朧,那一臉迷惘的神情相當惹人憐愛。


    穆雲非不僅完全沒辦法移開視線,目光也不自覺地變得更加灼熱專注。


    他的凝視,讓花小月那些不對勁的症狀愈來愈強烈,就連雙頰都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緋紅。


    「呃……我……我沒什麽……」她有些困難地開口回答,打破這令她心跳過分劇烈的氣氛。


    瞅著她頰上的紅暈,讓穆雲非的心驀地一動。


    她臉紅的反應,是因為他嗎?這個猜想,莫名地讓他感到愉悅。


    「走吧,我送花姑娘去醫廬。」


    「嗯。」花小月點點頭,在他和隨從的陪伴下,往醫廬的方向走去兩刻多鍾之後,穆雲非和花小月坐在一間茶樓靠窗的座位上。


    「幸好花姑娘的傷真的沒大礙。」穆雲非鬆了一口氣地說。


    剛才經過大夫仔細地診視後,她的手肘在摔落時受到撞擊,造成些微察傷,所幸並未傷及筋骨,至於其他隻是一些輕微的皮肉傷,隻要上點藥就行了。


    離開醫廬後,花小月原本要向他們告辭,去幫爹爹打酒,穆雲非一聽便讓隨從陳廣幫忙跑腿,而他就和花小月在附近的茶樓裏等。


    「來,兩位客官的熱茶來嘍!茶點等會兒就給您送來!」店小二利落勤快地送上一壺上等好茶。


    「真是不好意思,讓穆公子破費了。」花小月說道。


    「花姑娘太客氣了。」穆雲非說道:「前兩日若不是花姑娘的緣故,令尊也不會答應幫我打造匕首。盡管花姑娘說過不用言謝,但我總覺得欠了花姑娘一份人情,就讓我聊表一下心意吧!」


    花小月明白地點點頭,她知道欠人情的感覺確實是會讓人感到心裏仿拂懸了個什麽似的。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花小月微笑道謝,正想為彼此倒茶,穆雲非卻搶先一步拎起茶壺。


    「讓我來吧,花姑娘的手不舒服,在完全複原之前還是盡量少使力吧!」


    他體貼的舉動讓花小月感到窩心,而一想到剛才發生的墜樹意外,她就忍不住笑自己笨拙。


    「說起來這不是我頭一回爬樹,卻是我頭一回摔下來,還當著穆公子和兩個孩子的麵,真是太糗了,嗬嗬!」


    小時候,她也曾為了摘果子而爬上樹,可能是因為那棵樹不算太高,再加上爹爹的協助,她不但沒有摔下來,還順利摘了許多果子呢!


    聽她競不止一次爬樹,穆雲非的濃眉微皺,忍不住說:「花姑娘往後還是別再做這麽危險的事情了。即便是為了幫孩子們取回紙鴦,還是找其他人來幫忙比較好一點。」


    「我明白的,不過今日正好附近沒什麽人能幫忙,我想我做得到的,就自己爬上樹了。」


    從小在鐵匠鋪中長大,周遭的人做的都是一些粗活兒,再加上自己又比一般姑娘好動,時常搶著幫爹的忙,難免會有一些意外的碰撞、小傷,她早就習以為常了,不覺得受點傷是什麽不得了的大事。


    「隻不過是從樹上摔下來,隻有一點皮肉痛而已,真的沒什麽。」


    她的語氣輕描淡寫,卻讓穆雲非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隻不過」是從樹上摔下來?「隻有」一點皮肉痛?到底該說她太勇敢了,還是對自己的安危太不在乎?或許這兩者都有吧!


    看見他那一臉不苟同的表情,花小月用強調的語氣替自己解釋。「是真的沒什麽呀1剛才大夫不也說了沒有大礙嗎?以前我曾經為了保護一個女孩,結果被一隻大黃狗狠狠咬了一口,那才比較慘呢!」


    花小月隻是很單純地想讓他明白這次真的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意外,然而她所提起的往事,卻讓穆雲非一臉惚然。


    「被狗狠狠咬了一口?!真的嗎?」


    見她肯定地點點頭,穆雲非的眉心簡直快打結了。


    「當時情況如何?傷得很重嗎?一定很痛吧?」


    「當然痛呀1痛死我了!被咬的小腿流了好多血,把我爹都嚇壞了!大夫還將我的腿包紮得腫得像什麽似的,真的好好笑!」回想起自己當時的窘況,花小月忍不住哈哈大笑。


    穆雲非瞪著她的笑容,過多的詫異讓他一時啞口無言。


    「不過我可從沒有後悔那麽做過,我不是在逞強,隻是因為不管怎麽想,我被咬都好過那個女孩被咬。雖然她看起來跟我差不多大,但感覺就像個纖細脆弱的搪瓷娃娃,那麽嬌弱的一個女孩,要是被咬,後果可是不堪設想哪!所以我代她被咬那一口,是值得


    的啦!」當時爹雖然心疼她受的傷,但是在聽了她的「義舉」之後,也對她的勇敢稱許有加呢!


    穆雲非凝望著她,心裏感到不可思議。倘若不是自己遇見了,他真難相信世上競有如此與眾不同的人兒。


    明明是個姑娘,卻又如此勇敢、堅強,雖然言行舉止沒半點閨秀該有的溫婉氣質,但那發自內心的真誠笑容卻比日月明星還耀眼。


    盡管他己經很清楚她是多麽勇敢樂觀、獨立堅強的人兒,他卻有一股想要保護她的念頭……


    花小月被他這樣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心跳莫名地加快。她想起自己剛才也曾有這樣的反應,到底為什麽會這樣?


    心緒混亂之際,店小二滿臉笑容地走了過來,利落地將幾盤香味四溢的點心端上桌。


    「上菜嘍!這是二位客官的幾樣茶點,請慢用!」


    「哇!看起來真美味!」花小月開心地輕呼。


    盡管這間茶樓就開在她家附近,但因為她和爹爹總是在家中用膳,這還是她頭一遭到這裏光顧呢!


    眼前那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點心,讓她的美眸都亮了起來,尤其是那瞧起來十分美味的鳳爪和叉燒包,真是令人垂涎三尺。


    望著她那欣喜的神情,穆雲非也跟著揚起嘴角。


    「快嚐嚐看吧!」他輕聲催促。


    「好。」


    花小月點點頭,立刻舉著大快朵頤,沒有半點矜持扭捏。


    「好吃、好吃,真是太好吃了!」


    穆雲非靜靜地望著她,見她的食欲很好,吃得很開心,俏臉上掛著滿滿的笑容,盡管隻是吃著一些尋常的點心,但是她那一臉滿足的神情,簡直就像嚐到了什麽山珍海味似的。


    花小月盡情享用了一會兒後,才發現穆雲非正盯著她瞧。她停下了筷子,臉上浮現一絲歉意。


    「抱歉,看來我影響了穆公子的食欲。」


    「為什麽這麽說?」穆雲非疑惑地問。


    「穆公子不是被我的吃相給嚇著,都沒胃口了嗎?」花小月朝他歉然一笑。「老實說,姑娘家的端莊優雅我實在裝不來,倘若讓穆公子覺得不堪入目,那可真是抱歉啊!」


    「不,花姑娘別誤會,我完全沒有那種感覺。」穆雲非趕緊澄清。


    從小到大,他身邊的所有人總是以合宜得體的一麵示人,從沒有人像她這樣毫不掩飾地將自己最直率、真實的一而表現出來。


    盡管她的言行舉止和其他姑娘家完全不同,除了跟「端莊優雅」絲毫扯不上邊之外,還時常做一些在旁人眼裏或許有些「驚世駭俗」的事,像是出手打人、大聲叱喝,甚至是爬上樹去。


    然而說也奇怪,他並不覺得她粗鄙、難以忍受,相反的,還覺得這樣的她,真是可愛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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