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穿沈姐姐送的那身井杭月青的裙子吧。」承鈺說道。


    平彤應聲是,便走去打開立櫃取衣裳。


    昨晚回來已近亥時,老太太看外孫女舟車勞頓,麵有疲色,因此讓她回去歇息,沒來得及說說話,現在在早膳桌上,她才得空把外孫女上上下下好生看看。


    「鈺兒,我怎麽覺得你瘦了?」老太太輕輕捏了捏她的胳膊,細藕似的,一把就握住了。


    「我哪裏瘦了,外祖母還沒聽說過川蜀是天府之國,魚米之鄉?父親又升任了蜀州知州,還怕沒我一口吃的。」承鈺喝了勺甜糯的黑米粥,覺得還是甜爛的食物最好吃,蜀地人無辣不歡,她卻不怎麽適應。


    「你那繼母沈氏,生的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老太太問道。


    「沈姐姐生了個女孩兒,如今她也算兒女雙全了,父親高興得什麽似的,打了對金腳鐲給妹妹。」想到那個白白嫩嫩的小女嬰,隻知流口涎,小小的身子一股奶香味兒,可愛極了,承鈺莞爾笑道。


    「那你父親有沒有……讓你回去的意思?」老太太還是問出了她最擔心的問題。外孫女日漸大了,該找人家了,最初讓她父親同意將她送來金陵,不就是為了她在衛國公府比在泉州能尋門更好的親事嗎?如今他父親升了官職,就不擔心說不到好人家了。


    老太太心裏患得患失,養了快三年的外孫女,她可舍不得還回去。


    承鈺放下碗,看外祖母一臉愁容,柔聲說道:「這事父親也問過我,但我沒答應。父親如今官路順暢,已有兩子四女,我看他與沈姐姐也是夫妻恩愛,琴瑟和鳴,多我一個少我一個,有什麽分別?可是外祖母不一樣,外祖母隻我一個外孫女,您又養育了我這些年,我豈能此時丟下您回去。」


    她這一番話說完,老太太眼圈紅紅的,有些淚意,背轉身拿絹帕擦了擦,又笑著對她說道:「不回去好,不回去好。外祖母可有的忙嘍。」


    「您要忙什麽呀?」承鈺笑問道。


    「當然是挑外孫女婿了!」


    一席話說得旁邊的辛嬤嬤也跟著笑起來,承鈺紅著臉,埋頭繼續喝粥,不想搭理她們。


    「二少爺。」才舀了一勺,就聽門外的丫鬟在叫二少爺,她本能地朝門外看去,簾子挑開,一個清瘦少年微微彎腰走了進來。


    他這兩年又長高不少,所以雖然她也長了,但如今卻還是隻能齊他的胸膛,有時說話還是得很無奈地仰頭。


    「祖母。」少年長身玉立,穿一身半舊青色長袍,儒雅清俊,如一竿挺拔俊秀的修竹。


    他似乎還是那年雨夜初見的模樣,眉眼清冷,薄唇緊閉,一雙星眸總像含了冰渣子,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樣子,不過看她時的眼神,到底柔和了許多。


    「妹妹。」


    「二表哥。」承鈺擠眼朝他笑,孫懷蔚臉上有過霎時的失神,不過轉瞬即逝。老太太在和他說話。


    「近來覺得如何?殿試就在下月,讀書要緊,但身體也要緊,不要太過勞累了。」自從這個不起眼的庶孫接連中了解元會元後,她不得不對他重視起來。雖然這幾年的相處,她漸漸發現孫子不再像小時候那樣天真純良,甚至有些心機深沉,心狠手辣,不過到底是孫家出來的,往後還指望他們支應門庭,把孫氏的榮華延續百年。


    她再不喜歡,也得做出慈愛的祖母樣子。


    「孫兒不累,祖母不必擔心。」


    祖孫倆說話還是這麽客氣疏離,承鈺已經習慣了。


    她也問過外祖母為什麽對二表哥不能像對懷縝表哥一樣親厚,外祖母當時還不承認,說手心手背都是肉,沒有厚此薄彼之分。後來她還是聽辛嬤嬤提了幾句,說二表哥城府頗深,做起事來果決狠辣,外祖母見了覺得心裏頭發寒,親近不起來。


    她覺得奇怪,追問二表哥到底做了些什麽事,辛嬤嬤讓她磨了半日,才說了幾件。一是說兩年前二表哥剛中解元時,孫步玥的丫鬟不知什麽事觸犯了他,他就讓人當著孫步業的麵把丫鬟給打死了。


    二是自他不再裝傻以來,本院的,外邊院子的,少不了想爬他床的丫鬟。去年他的一個三等丫鬟故意跑到屋裏,借端茶水之由勾引他,他讓丫鬟自己把衣裳脫得一絲不剩,卻打暈了讓人扔到垂花門外。等丫鬟醒來,發現二門外來來往往的小廝們早把她的身子看了個遍,她羞憤難當,當天就投井自盡了。


    從那以後,他院兒裏的丫鬟都老老實實,連貼身的大丫鬟也不敢越矩了。


    如此這些林林總總七八件,承鈺聽了很是驚訝,因為她從來沒聽說過這些事兒,而且這樣殘暴冷酷的孫懷蔚,和她認識的溫和淡然,時常愛管著她不許吃這吃那,笑起來有兩個小梨渦的孫懷蔚完全不是同一個人。


    或許是因為早年大舅舅的事,國公府裏的人對他免不了有些偏見,所以看法都這麽偏激,承鈺聽了也沒放在心上,還是覺得孫懷蔚是當年她救回來,發著高燒沒人管的可憐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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