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玉武一路找過來,見門扉輕掩之處傳來女子的低泣聲,那聲音對他再熟悉不過。他進門就看到一個青灰衣裳的男人在欺負她,血氣直往腦門上湧,像拎狗一樣一把抓住男子的後襟,打得手都疼了,還是覺得不解氣,雲靴一蹬,把他一腳踹到地上,還想再補兩腳,但聽到後麵有小廝過來的聲音,發現承鈺還縮在牆角,衣不蔽體,隻得暫時不管那男子,走上來脫下外衣,把承鈺緊緊地裹住。


    衣裳都被撕爛了,他蹲下時看見她身上鬆鬆垮垮的肚兜,臉騰的紅起來,立馬轉移了視線,隻盯著她淩亂的頭發,把外衣趕緊給她披上。她渾身抖得厲害,還在抽泣,下巴尖尖,不住地顫抖,連「玉武哥哥」也叫得斷斷續續。


    他忍不住輕輕摟住她,承鈺聞到他身上那股好聞的沉香,覺得心安許多。是玉武哥哥啊,玉武哥哥來救自己了!心裏最後那點防線徹底崩跨,她埋在陸玉武的懷裏放聲大哭起來。差一點,差一點她就被孫涵給糟蹋了,前世被他逼得沒有退路,求生不得的絕望竟然在剛才又切身體會到。


    此時感覺玉武哥哥在輕輕拍著她的背,柔聲安慰,那股惶恐無助溶進眼淚,奪眶而出,再也收不了。


    「別怕,我在這兒了,你看小廝來把壞人抓住了,再也沒有人能欺負我們承鈺。」他的下巴抵著承鈺的頭發,清淡的發香撩人,他很想低頭吻一吻那青絲,但又怕嚇著她,最終還是沒有。


    小廝趕來把人抓住,把他送到老太太處,陸玉武才慢慢扶著承鈺起身。剛才拚盡全力地掙紮,渾身氣力耗盡,竟軟綿綿地站不起來。玉武哥哥說要背她,就在她麵前蹲了下來。她在經曆這種事後一時也不想再去計較什麽,很依順地趴在了他的背上。


    陸玉武站起來的那一刻,她有種要飛起來的感覺,望著周遭一步一移的景物,太陽熾烈地曬在背上,有些發燙,承鈺這時才覺得自己是活過來了。


    回凝輝院後,她看到孫涵已經被五花大綁地扔在庭院中,頭頂是明晃晃的毒日頭曬著,外祖母坐在陰涼處審問。承鈺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老太太又聽說他剛才差點對外孫女行不軌之事,氣得肝兒都在顫,在著人送去衙門時讓人狠打了一頓,又托人到衙門留話,讓不必寬待這個孽畜!


    大孫氏在一旁旁觀,感歎流年不利,娘家竟出現這等人麵獸心的東西。看外甥女眼神有些空洞呆滯,知道她受了折辱,心裏也憐惜極了,牽著她去東廂房,親自給她重新梳洗過了,又換了身幹淨衣裳。


    大孫氏望了眼承鈺脖子上的淤痕,心裏後怕,兒子若是晚一步趕到,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孫懷蔚是晚上回來才聽說了整個過程,他下朝後被皇上留了會兒,出宮後又去了高閣老府上,至晚才歸。


    容芷把事情經過告訴他時,分明看到自家少爺的目光一沉再沉,最後深沉得如一口幽潭,不可捉摸,但空氣裏可怕的安靜裏,她明白少爺是憤怒了。


    她還以為少爺會去凝輝院看表姑娘,但她聽到少爺叫她伺候洗漱,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可她隱隱聽出了冷淡中的一絲壓抑的顫抖,如山雨欲來風滿樓,冷靜下的暗流洶湧。


    容芷伺候孫懷蔚洗漱,他隻穿了件褻衣,外麵的護衛首領進屋來見他,她就識趣地退到門外。如今二少爺是權臣,深得皇上信任,這批護衛也是皇上親賜了給少爺的,日常出入都是寸步不離。尤其領頭的蔣馭,長得虎背熊腰,極是雄壯,聽說伸手也是最好的。


    她站在門外,依稀能聽到裏邊兒少爺在吩咐蔣馭的聲音,似乎是在說什麽「牢獄」一類的字眼。


    ——


    承鈺睜著眼睛,在床上躺到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著。暗夜裏白日那些驚心動魄的畫麵控製不住地跑進她的腦海,一次又一次地像投入水中的沉石,激起她內心深處的恐懼不安。


    屏風後傳來繡桃淺淺的呼吸聲,花梨木架子床靠著的那麵窗戶臨水,種了蔥蘢的草木,有夜蟲戚戚的叫聲,靜夜裏風輕得很,窗下的風鈴發出極微弱的撞擊聲。承鈺躺在床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極不安穩地睡了過去。


    不知多久,還是被噩夢驚醒。醒來時她感覺一雙手牢牢地抓住自己,正想大聲呼救,卻看清眼前人是孫懷蔚。


    「你怎麽來了?」她還以為自己在做夢,此時天光熹微,窗戶的高麗紙上蒙了層淡淡的乳白,她看到孫懷蔚對自己笑了笑,唇邊的梨渦綻開。她才想起似乎很久沒見他笑過了,那雙梨渦真是久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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