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夏梓木睡得並不踏實。


    光怪陸離的背景色中,上一世發生的一切如走馬燈在夢中變換,最後停在顧淮西一張滿是嫌惡和厭棄的臉。


    他抬手,輕輕推了她一下。


    她落入冬日幽泉,冰寒刺骨的痛。


    帶刺的鐵網將她困住,慢慢縮緊,胸口像是壓了千斤巨石,重得她喘不過氣。


    尖銳的疼痛充斥著四肢百骸,她想要掙紮,手腳卻被束縛。


    她想要呼救,喉嚨卻像是被什麽東西扼住,發不出一絲聲響。


    絕望和無力幾乎要將她吞噬。


    就在她要徹底失去呼吸時,熟悉的藥草香包裹住她。


    她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像是失重的人重新回到地麵,一顆心,倏忽安定下來。


    後半夜,她睡得異常安穩。


    那股淡淡的藥草香,一直似有若無地縈繞在周身,讓人感到舒適放鬆。


    次日清晨,夏梓木醒來時,陸景灝已經買好早餐。


    這人收留了她,還早起給她帶早餐,夏梓木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你先吃,不用等我。”


    陸景灝神色淡淡地看著手中的報紙,“一起。”


    夏梓木不想讓陸景灝等急了,迅速洗漱好,走到桌邊。


    桌上放了兩籠小籠包和兩碗熱氣騰騰的南瓜粥。


    “南瓜粥加糖沒?”


    沒加的話她去找了加一些。


    她愛吃甜食。


    “加了,重糖。”


    這人的口味和她還挺像。


    夏梓木坐下,看了眼陸景灝。


    對方拿著一隻銀色雕花的勺子,慢條斯理地進食。


    一碗普普通通的南瓜粥,愣是被他吃出了高級餐廳的感覺。


    吃了早餐,陸景灝送她回家。


    昨晚雨下了一夜,天空一碧如洗,陽光比前幾天都要耀眼。


    她等著電梯,順便把手機開機。


    昨晚顧淮西換了別人的手機給她打電話,她覺得煩,就直接關機了。


    手機上幾十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清一色都是詢問她位置的,隻不過越到後麵越暴躁,甚至開始用瑞文來警告威脅。


    是他一貫的作風。


    夏梓木通過那些文字想象到顧淮西生氣的樣子。


    看來她昨晚那一杯酒,把他徹底激怒了。


    但她並不後悔。


    夏家現在的路差不多已經被顧淮西堵死了,他再如何生氣,也不可能讓夏家更慘了。


    她把短信一條條刪除,發現其中有白依依的短信,也是問她在哪兒的。


    她刪完短信,給白依依回了個電話。


    “木木,你終於給我打電話了!我還以為你被顧淮西那狗東西給綁架了呢!”


    “發生什麽事了?”


    “昨晚顧淮西給我打電話,問我知不知道你在哪兒,似乎挺生氣的。你昨晚去哪兒了?”


    夏梓木簡單地把昨晚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白依依罵道:“顧淮西說話做事不會看場合的嗎?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說你是……艸,還好你已經和他離婚了!這狗東西果然就隻適合顏蔓那樣的綠茶!”


    她罵夠了,又轉了話題,“不過,他這麽在乎你是否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了,是不是對你回心轉意了啊?”


    “他的心從來都不在我身上,何來的回心轉意?”電梯下來,她走進去,按下樓層按鈕,“他對我不是喜歡,隻是不甘。大概是我追著他跑了這麽多年,突然不圍著他轉了,大少爺心裏不平衡了。”


    白依依斟酌片刻,小心翼翼地問道:“那……你現在還愛他嗎?”


    夏梓木一哂。


    愛?


    她不恨他,都已經是極寬容的了。


    她隻想離開他,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她的餘生,不需要有他參與。


    電梯門開,她往外走,“我早就對顧淮西死心了,他根本不值得我……”


    她話未盡,一隻手從側麵伸過來,扣住她的手腕,將她拉了過去。


    那人力氣極大,她背部重重地撞在電梯旁的牆上,像是要把她的五髒六腑都震出來。


    低沉的怒吼從頭頂傳來:“你昨晚是不是和那個姓陸的睡了?”


    夏梓木緩了幾秒才回過神,抬眼就對上顧淮西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


    她從他眼裏看到滔天的怒火和瘋狂,似是要將她吞噬。


    上一世顧淮西也常衝她發火,這模樣,她再熟悉不過。


    她的手被他桎梏在牆上,動彈不得。


    她掙紮道:“顧淮西,你瘋了?放開我!”


    他全然不顧她的反抗,目眥欲裂,重複道:“你昨晚是不是和他睡了!?”


    他找了她一整夜,一想到她整晚都躺在另一個男人懷裏,他心裏就莫名升起一團火。


    她怎麽可以背叛他!


    夏梓木覺得這個男人簡直就是無理取鬧。


    她已經成全了他和顏蔓,他為什麽還要這麽糾纏她?


    “顧淮西,你別忘了我們已經離婚了。”她微仰著頭看他,神色漠然,“就算我真的和陸景灝滾床單,那也和你沒關係。”


    “你真的……”他眼底似是醞釀著風暴,聲音很低,每一個字卻都咬得極重,“能耐啊,這才剛離婚多久,就和別的男人好上了?先是喻武,接著又是陸景灝,你就這麽缺男人?”


    “是,我就是缺男人。你昨晚不是說我是個沒人要的二手貨嗎?我可不得給你證明一下我的魅力?”


    “夏梓木!你剛和我離婚,就和其他男人走得這麽近,是故意想鬧出醜聞,丟我們兩家人的臉?”


    夏梓木輕嗤一聲,“我找到戀愛對象是醜聞,你顧少婚內出軌難道就是美談?你自己都管不好,和我說這些,有意思?”


    “我和顏蔓那晚在酒店什麽都沒幹!”


    “誰知道呢?除了那晚,你們可是有很多機會。就算真的沒有實質性的關係,但你婚內精神出軌、對我冷暴力,也都是不爭的事實。”


    她平靜地陳述事實,眼底毫無波瀾,“我沒插手你和顏蔓的事,也麻煩你別用丈夫抓到妻子出軌的語氣和我說話。你現在,已經沒有立場和資格再來約束我的自由了。”


    一番話,成功讓顧淮西冷靜大半。


    確實,他已經失去了因她和其他人親近而生氣的資格。


    領到離婚證的那一刻,她和他便再無瓜葛。


    他本不該再關注有關夏梓木的任何事,可為什麽在知道她和別的男人待在一起整晚後,他會這般衝動地找上門?


    他思緒一下子就亂了,手上的力氣也逐漸鬆了下來。


    夏梓木趁機將他推開,拉開和他的距離,神色漠然,“顧淮西,你既然已經決定和顏蔓在一起,就別再和我有任何牽扯。我不想被別人稱為第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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