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紀衡不理會他氣急敗壞,背負雙手慢條斯理地在房間裏來回踱幾步,上上下下地打量:“沒怎麽變,還是老樣子。”    “你他媽究竟要怎麽樣?!”孫建軍提高聲音,額頭青筋暴露,看樣子已經忍到極點。    陳紀衡坐到床邊:“敘舊,跟叔叔敘舊,跟你……敘舊……”他最後兩個字說得低沉而又宛轉,仿佛含著千百層的意思。    孫建軍趴趴頭發,深吸一口氣:“好,好。陳紀衡我算你狠,我服了行不?我他媽服了。對,我爸說的對,當年是我連累你進班房,是我連累你高考失利,是我欠你的。可他媽那晚全還清了!你懂嗎?全還清了!從現在起,我,不,欠,你!”    陳紀衡從喉嚨裏發出低低的笑聲,看著孫建軍的神色像看著個無理取鬧的孩子,和孫建軍飛快的語速相比,他說話慢得幾乎讓人崩潰:“你這話說的就見外了,咱們兩個還談什麽欠不欠的?都是感情。”他撫摸著光滑的床單,目光閃動,“還記得麽?就在這張床上,當時你喝多了……我們兩個親近得很……”    “我靠,靠,靠靠!”孫建軍滿臉鬱卒,憋悶得想殺人。    陳紀衡站起身,一步一步走近孫建軍:“你知道我這十年最後悔的事是什麽麽?”他湊到孫建軍耳邊,一字一字地道,“就是當年沒徹底上了你。”    孫建軍破口大罵:“你放……”可他一眼瞥到陳紀衡臉上古怪的神情,硬生生把末尾那個字憋會去。陳紀衡的眼裏的光,孫建軍再熟悉不過,那就是他把他綁在床頭時壓下來的那種光,冷酷、殘忍、興奮、激動,卻又深深地埋藏在平靜之下,令人不寒而栗。陳紀衡慢慢地道:“這十年我一直幻想著那種情景,真的幹你的情景。把你一點一點撕碎、一寸一寸折斷、一塊一塊咬得鮮血淋漓。我就想狠狠地插進你的屁眼,讓你叫得聲嘶力竭,把你幹到隻剩最後一口氣。我一想到這些就會覺得很刺激,非常刺激……”    孫建軍被他亮得灼人的目光嚇住,忍不住後退一步,絆到床邊,撲通坐到床!上。陳紀衡順勢壓下來,閉著眼睛深深、深深地吸了口氣,一臉陶醉:“你沒有噴香水,真乖……我一聞這種味道,就硬了。”    “啊——”孫建軍大吼一聲,猛地推了陳紀衡一把,騰起起身,指著對方的鼻子,“你個變態!你是變態!”    陳紀衡絲毫沒有著惱,反而微笑,攤開手臂,瀟灑地道:“是,那又怎樣?”    “你他媽離我遠點!小心我告你騷擾!”孫建軍叫罵。    陳紀衡在唇前豎起一根手指,耐心地道:“噓——小聲點,廠礦的老房子,隔音效果可沒有我家好。如果被孫叔叔聽到了,他一定會認為——是你騷擾我。孫建軍,你可別忘了,這要是事實,對麽?”    “我……”孫建軍氣結,亂呼嚕頭發在地上轉圈,半晌喘著粗氣道,“好好好,我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是我不著調勾引你這尊大佛,我有病我變態,行不?陳紀衡,咱倆玩也玩了,你上也上了,我倒黴也好,我報恩也罷,就這麽算了,行不?以後咱倆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從此以後相見就是路人,ok?!”    陳紀衡搖頭:“不行。”    “你他媽到底想怎麽樣?!”    “上你。”陳紀衡回答得言簡意賅。    “可我不想被你上!”    陳紀衡聳聳肩:“這件事你可能說了不算。”    孫建軍抱著手臂冷笑:“不好意思,我長這麽大,還真沒做過幾件我不想做的事。”    陳紀衡笑道:“前天剛剛做過,你忘了?”    孫建軍語塞,漲紅了臉半天道:“那是失誤,是你耍手段,以後別想!”    陳紀衡淡淡地道:“走著瞧。”    “哼哼,走著瞧。”孫建軍被激起了鬥誌,笑話,這幾年他也是混的風生水起有模有樣,你當我還是以前那個考試需要作弊的孫建軍呢?就算一時大意被你上過一回也不證明我就活該一輩子弱受!咱們走著瞧!        第36章 再見        再怎麽說孫建軍也是個大老爺們,也是在s城混得風生水起有一定社會地位的公司小老板,被你稀裏糊塗上那麽一回,嚇唬那麽兩句就慫?三十年白米飯白吃了我!    所以出了臥室的門,孫建軍居然昂首闊步的,躊躇滿誌的,神態自若的,一副主人招待貴客的架勢,再不見剛才的倉促表情,一會問一問陳紀衡這幾年的生活,一會向孫父匯報一下最近公司的動向。    陳紀衡有問有答,但不細說,和心思各異的孫氏父子隨意聊天。孫父越看陳紀衡越感慨,歎道:“還是你們有出息,瞧,就算沒上大學,依舊在社會上能創出一番事業來。”說著,瞥了孫建軍一眼,“你看看你,一天到晚不著調。”    “哎哎哎,別總提我呀,陳紀衡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是吧?”孫建軍肚子裏憋著壞,故意問陳紀衡,“你人都回來了,想必也見到宋姨了吧。”    陳紀衡臉上僵了一下。孫父一下子被提醒了,連連道:“對對,哎呀,你媽媽見到你這麽出息,指不定得多高興呢。唉,可惜了……”    孫建軍裝模作樣:“可惜陳叔叔走得早,沒見到你能有今天。”    幾個人一時沉默下來,孫父異常傷感:“說來你爸爸還比我小一歲呢,哪成想……唉——”    孫建軍一點沒有同情的心思,目光灼灼隻盯著陳紀衡,眼裏的幸災樂禍藏都藏不住,幸好他爹隻顧著替陳紀衡難過,沒留心。    陳紀衡臉上的異樣一閃而過,快得孫建軍差點錯過去,他淡淡地道:“回來得匆忙,還不曾回去看。”    都聽得出來他這句明顯是托辭,都能來老同學家看望人家的父母,居然還不肯回家一趟。孫父滿臉的不讚同:“紀衡啊,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當年的事我也聽說過一些,正所謂天下無不是的父母,爸爸媽媽對孩子要求嚴格,那是為孩子好……”    陳紀衡扯扯唇角,算是露出個微笑:“我知道,隻是不太敢……”    “我明白我明白,近鄉情怯嘛。”孫父體諒地點頭,“不過回去是應該的,這麽多年了,更何況你父親又去世,家裏隻剩下你媽媽一個人。說來也真是,你妹妹大學畢業直接出國,一晃居然也快七八年沒回來過了……你爸爸過世,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居然誰都不在身邊,唉,太淒涼了點。”    “我明白。”陳紀衡低聲道,“過兩天我就回去。”    “過兩天幹什麽呀?你今天還有別的事嗎?”孫父熱切地道,“一會就回去,這樣,讓建軍陪著你。哎呀,親生骨肉還有什麽可說的?打一打罵一罵,也就過去了。”    孫建軍嘿嘿地笑,不懷好意地敲邊鼓:“好,我陪你回去,吃完飯就去。”    陳紀衡不置可否。常姨把飯菜擺上桌,三個人一起吃了午飯。孫建軍一心想要看笑話,一碗飯飛快地扒拉進嘴裏,還不停地往陳紀衡碗裏夾菜,故意給他添堵:“快吃快吃,好吃完回家去看你媽媽。”    陳紀衡不知是被孫建軍氣的,還是飯菜不對胃口,吃了小半碗飯便放下筷子,拿起餐巾擦擦唇角:“我吃完了,常姨手藝很不錯。”    孫父剛要再說,孫建軍一把拉起陳紀衡,連聲催促:“哎呀趕緊走吧,要不先打個電話?……呃,爸你有紀衡家電話沒?”    孫父想了想,道:“十年前的倒有,不過,換號了吧……”    “行行,不打了不打了,宋姨早退休了,應該在家。”孫建軍忙著起身穿外套,顯得比陳紀衡這個當事人還積極熱心。    陳紀衡麵無表情,穿好鞋子跟孫父禮貌地告辭。孫父還叮囑著:“有空常過來看看,回家跟媽媽好好說話,她說什麽你都別吭聲。”他一個人把兒子拉扯到大,十來年落下個毛病,比個女的都細心。    孫建軍大聲道:“爸你就放心吧,我一定把紀衡送到家!”    倆人並肩走到樓下,孫建軍兩手插兜,衝著陳紀衡老家的方向一擺頭,拖長聲音道:“走吧,還等什麽?”    陳紀衡凝視孫建軍,半晌沒出聲,那雙眼睛深不可測。    孫建軍雙手抱胸,斜睨著他:“怎麽著,不敢?”    陳紀衡冷笑,“啪”地拍上孫建軍的肩頭,一字一字地道:“你行,真不愧是‘老同學’,刀尖隻往心窩子上捅。”    孫建軍一甩胳膊,把陳紀衡的手甩下去,一仰頭:“沒辦法,誰叫我知根知底呢?”轉身大步流星往陳家走,陳紀衡在後麵不緊不慢地跟著。    其實孫建軍心裏也犯嘀咕,畢竟這事太大,可究竟大到什麽程度,他也沒譜兒。當年陳紀衡從來不曾對他們這幾個朋友說過他家的事情,種種情形都是等他離家出走之後,孫建軍道聽途說,再聯係陳紀衡在他麵前的一些表現,猜出來的,估計八九不離十。    孫建軍心再粗、再大大咧咧,也看出這件事不一般。陳紀衡那麽嚴肅冷酷的一個人,臉上也出現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表情。孫建軍有點後悔了,隱隱覺得這件事辦得不太地道,可轉念一想,他奶奶的這小子把我拷在床頭這樣那樣的時候,他怎麽就不覺得不地道呢?於是心又硬下來,這叫報應,哼!    孫建軍正胡思亂想,冷不防一抬頭,瞧見小馬路對麵一個女人提著一兜子菜慢慢走過,下意識一張嘴:“宋,宋姨——”    那女人偏頭瞧來,和站在孫建軍身後的陳紀衡的目光正好對上了。    在那一瞬間,孫建軍隻覺得周圍一切都沒了聲音,分別十年的母子,竟然在這麽猝不及防始料不及的情況下再次遇見。三個人隔著一條小馬路,誰也不說話。陳母的臉上先是現出驚愕,隨即冷淡下來,複又轉為一種沉痛的悲哀,漸漸歸為平靜,她淡淡地,淡淡地再看陳紀衡一眼,仿佛那隻是個擦肩而過的陌生人,提著菜,繼續向前走去。    孫建軍忍不住招手想要喊住她,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回頭看向陳紀衡。    陳紀衡沉著臉,五官像是從石頭上鐫刻下來的,冷硬得令人不敢直視。眉間那道豎著的皺紋愈加深了,仿佛不勝負荷。他的目光凝重,沉甸甸直墜到孫建軍的心底。孫建軍不自在地摸摸鼻子,輕聲道:“喂……”    陳紀衡轉身便走,不再看他一眼。    “喂!”孫建軍提高聲音,陳紀衡好像沒有聽見,自顧自走遠。    孫建軍眨巴眨巴眼睛,搔搔後腦勺,心想:自己,是不是有點,呃,過分了?    別看孫建軍有時候馬馬虎虎粗心大意,實際上他擔不住事,有點風吹草動心裏就沒底,是好是壞都能表現出來,用孫父的話來說,狗肚子裏裝不了二兩香油;用吳稚的話來說就是這個老板太沒擔當,成不了大事。    那邊陳紀衡究竟怎樣還不清楚,孫建軍這邊先繃不住了,從家裏回來一直尋思,把和陳紀衡再次碰麵以及跟陳母巧遇的事前前後後回憶個遍,一會覺得自己做事不留分寸畢竟是老朋友那麽多年感情在呢,一會又覺得明明是陳紀衡對不起自己在先被教訓教訓也是活該,一會又覺得人家雖說把自己上了吧歸根結底也沒咋地倒是自己往人家心窩上插一刀有點太狠……    他前思後想擰眉攢目咬牙切齒神情詭異,看得身邊的閻炎一陣一陣地心驚,試探著道:“孫哥,你沒事吧?”    “啊?沒事沒事。”孫建軍這才想起這次到大學城來找閻炎,是抱著一定目的性的,抹把臉道,“你的病怎麽樣?藥堅持吃沒?”    “嗯。”這兩天孫建軍對閻炎很關心,經常打電話叮囑他吃藥,弄得閻炎真是有點感動了,水汪汪的眼睛盯著孫建軍,“孫哥,謝謝你。”    “嗬嗬,謝我什麽,把病養好才是正經的。”孫建軍吸一口煙,掏出錢包拿出一疊錢,“天涼了,拿去買件新衣服穿。”    閻炎接過來一捏,估計足有兩千,眼角眉梢泛起笑,道:“謝謝孫哥。”    “想吃火鍋。”閻炎這段日子天天吃食堂,饞的要命。    孫建軍一打響指:“沒問題。”拉著閻炎去了國府肥牛。    閻炎一口一口往嘴裏塞肉片,孫建軍不太餓,隨意吃兩口,體貼地給閻炎夾菜,問道:“最近功課忙不?”    “還行。”    “嗯。”孫建軍又給他夾一筷子魚丸,斟酌著道,“是這樣,過兩天我想請楊哥吃飯。楊哥你還記得不?去年一起滑雪玩那個。”    閻炎頓住了,垂下眼瞼望著自己碗裏的菜,茼蒿煮得時間長了,瞧上去蔫頭巴腦的,沾滿了麻醬,辨不出本來的顏色。    “他可記著你呢。”孫建軍笑道,“打電話時特地提起你,很關心,問你畢業沒,工作找得怎麽樣了。小炎哪,楊哥為人實在,好好打交道,以後找工作興許用得著。”    閻炎點點頭,依舊不看孫建軍那張臉,把嘴裏有點發苦的魚丸咽下去,低聲道:“我知道。”    “嗯,知道就好。後天,後天吃飯,你穿得漂亮點,我來接你。”    閻炎放下筷子:“孫哥,我吃飽了。”    “行。”孫建軍招手叫服務員買單,“你還想去哪裏玩?”    “回學校吧,我有點犯困。”    “病沒好利索,你得繼續吃藥。”孫建軍攬著閻炎的肩頭出了門,一直把他送回學校。閻炎情緒低落孫建軍不是沒看見,但他不在乎。小孩子嘛,哄一哄就好了,再說,人家楊哥跟閻炎玩也不是白玩,據他所知,當場也是拍了胸脯的,以後工作包在楊哥身上,公務員難度大點,事業編應該還是可以研究的。    楊哥官不大,能量卻不小。政府部門是個很奇怪的小社會,帽子固然決定椅子,但有時卻不是帽子越大越厲害,關鍵看你實權。楊哥很有權,孫建軍每年跟他打一次重要的交道,關鍵在於s城那幾塊led大屏幕。    楊哥負責政府部門在led屏幕上打公益廣告,而孫建軍,就是那些屏幕的擁有者。這一年尤其重要,因為在s城會有一個大型的綜合性體育比賽盛會,孫建軍聽羅赫說了,到時候所有宣傳攻勢都要做足,街道邊led大屏幕當然必不可少。    政府在這上發公益廣告,給的錢肯定沒有普通商家打廣告多,但這種東西不能隻看錢。孫建軍心裏有小算盤,我給你發公益廣告,你讓我在主要街區多增加幾塊大屏幕。這玩意是一本萬利的事,在上麵發廣告按平方米算,一個廣告下來利益相當可觀,是塊大肥肉。可這塊肥肉給誰,隻有政府說了算,這就不隻要錢,更要人際關係。    孫建軍別的本事沒有,因為羅赫的照顧,人麵廣得很。楊哥為人含蓄,隻提了一句閻炎,表示一下關心,不過孫建軍什麽都明白,房間都給定好了,朋友的買賣,絕對可靠。    在孫建軍看來,這也就是走個過場的事,該給的給,該請的請,雖說還需要招標,但那隻是撒撒土迷迷旁人的眼睛罷了,隻要楊哥點頭,事情已經成了九成九。    隻是他忽略了那個微不足道的0.1,他忘了,還有個陳紀衡。        第37章 我想吃你        孫建軍和吳稚準時到達了招標公司,必須準時,這玩意傲嬌著呢,一分一秒都不能差,差了就流標,半點商量都沒有。孫建軍是老主顧了,輕車熟路,不過走走流程,主要是他的公司,其餘兩家純粹是找來陪標的,算不得數。    隻是今天有點不尋常,楊哥跟著一大堆人走進來,和孫建軍迎頭碰上時眨了眨眼,很快,但孫建軍注意到了。楊哥表情嚴肅,嚴肅得過了分,眉頭全擰著,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孫建軍心裏咯噔一聲,回頭瞅瞅吳稚,後者明顯也見到了,臉色不太好看。難道有意外?可這時候沒法問,連多餘的眼神都不能有,隻能等著,聽天由命。    果然,落下的大雨點沒砸到他們腦袋上,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橫空出世,在眾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地拿走了勝利果實。    孫建軍不樂意了,老楊你辦事不地道啊,一句話不多說,出門給楊哥打電話。    老楊在電話裏也很委屈:“沒辦法啊,那邊來頭大,聽說是xx長的弟弟……”    孫建軍肚子裏暗罵,放屁,哪來的弟弟?他媽的閻炎那一宿白陪你了,敢情我那幾萬塊錢都喂狗了?罵歸罵,嘴上隻道:“楊哥啊,你事先給我打個招呼也好啊,我這裏好有個心理準備。你瞧現在這事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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