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昕!」穆風尖叫,眼看她從二樓一路摔下去。


    穆嚴嵩瞠大眼,沒料到她會跌下樓。


    她小小的身子摔在一樓的大理石地板上,像個被扔下去的布娃娃。昏迷前,穆嚴嵩看見她居然對他微笑——


    那個笑,像是發自內心的對他說,還好跌下來的是她。


    那女人真的很奇怪,卻讓他覺得很溫暖——


    「童昕!」穆風哭著奔下樓,想上前查看昏迷的她。


    「住手!不準碰她。」穆嚴嵩下令,口氣極為厲害。


    穆風不明白,童昕都這樣了,為什麽爺爺還這麽壞,不準他關心她。


    「快去外麵找穆以律,要他叫救護車來,通知徐醫生到醫院會合!」


    穆以律看著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女人,一股火氣燒得他快失去控製。


    他以為今天會是個美好的星期天,因為他們三人會像一家人出外同遊,拍那總是笑得很蠢,卻能當作回憶來珍藏的照片。


    童昕說他家裏沒照片回憶太少,要多製造些,等將來老了才不會腦袋空空,什麽也沒記起來。她總是替他設想很多,甚至規劃著彼此美好的未來,有幸福、有快樂,就算小小爭吵也是情趣。


    穆以律一直以為他們會維持現狀繼續下去——直到她被緊急送到醫院後。


    童昕中度腦震蕩,左腳骨折、右手受傷,關節處皮肉擦傷,滿身瘀痕,人在昏迷當中。


    他知道她會被父親傷害,但是他卻沒有盡全力阻止,讓她抱持著天真的幻想,以為父親可以接納他們。事實證明他們錯了,所以她換得這身傷,而他徹底心傷!


    穆以律痛恨自己立場不堅定,他憑什麽以為一切會好轉?


    穆嚴嵩從外麵走進病房來,後麵跟著徐醫生。


    穆以律見狀,再也忍耐不住地咆哮:「你還有臉來?」


    「人沒死,你擔心什麽?」穆嚴嵩拄著拐杖靠近病床,想要看這丫頭情況如何。


    穆以律擋在他身前,「你來做什麽?她沒死你很沮喪是不是?」


    他忘不了穆風拍著車門,哭著要他叫救護車的模樣,那種表情像是他們就要失去她的絕望。


    他衝進屋裏,看到童昕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而穆嚴嵩隻是在旁觀望著她,仿佛跟他沒有關係。這個男人,冷血得讓人覺得可怕。


    「我不準你靠近她,你永遠都不能把她從我身邊帶走!」這一次,他下定決心徹底跟他斷絕關係!他已經受夠這種膽戰心驚的生活,憑什麽他要過得如此痛苦?


    穆嚴嵩看著他,第一次看見兒子激動的模樣,失控得無法克製。


    這孩子總是很冷靜又理性的看待周遭一切,縱使失去摯愛的手足回來接掌邦星,他依然不為所動的站在那個崗位上。


    穆嚴嵩覺得,他其實比自己還要冷漠,像塊凍結人的冰,既尖銳又冷冽。如今,他像座火山將憤怒的情緒爆發開來,並且一發不可收拾。


    「我隻是想來看看這丫頭。」


    「你覺得你應該來?」穆以律兩拳緊握,兩眼怒紅,「你永遠懂得怎樣讓我更恨你,甚至到恨之入骨的地步,你真的很了不起。」


    「這不是你唯一想對我做的事嗎?」穆嚴嵩冷哼,看著丫頭躺在床上,手纏著繃帶,腳被打上石膏,至今還未清醒。


    「所以,你總是逮著機會就想報複我,對嗎?」憤怒、怨恨、後悔,交織在穆發律心裏,讓他說著傷人的話,「現在是,當年也是,你總想看我傷得有多重、摔得有多深,才會覺得痛快。」


    他成功了!傷害童昕比拿刀砍向他的身體還痛,穆以律非常痛恨這樣的感覺,他卻抓著這把柄不肯放手。


    「你還為了那件事在怪我?」


    「你認為自己可以被原諒嗎?」穆以律譏諷的問:「這次童昕沒死,你是不是想找機會等下一次對她出手?那時候,你一定不會失手,對吧?」


    穆嚴嵩目光淩厲,「沒錯!我迫不及待等那丫頭趕緊好起來,下次我絕對不止讓她躺在這裏,還讓你來看顧。」


    「滾出去!這裏不歡迎你!」這幾個字從穆以律齒縫迸出。


    拄著拐杖,穆嚴嵩掉頭走出病房,臉色陰沉難看。


    「少爺,容我向你報告,這次老爺處理得很好,好在他沒讓穆風動童昕小姐,讓救護人員替她做緊急處理,否則童昕小姐骨折傷勢會更嚴重。」


    「因為他討厭童昕,討厭到不許穆風碰她。」他一點都不意外。


    「少爺,你問過穆風小少爺當時情況嗎?」


    「穆風說,她隻是來扶快跌倒的爺爺,他甩開她的手,童昕就掉下去了。」穆以律看著徐醫生,「那孩子不會說謊,是他把童昕推下樓的!」


    「少爺,老爺不是這樣的人,他不討厭童昕小姐。」如果討厭,老爺就不會每次等穆風小少爺課程結束後,特別去等童昕。


    「但是他絕對不會喜歡她,對不對?」不要再替穆嚴嵩找借口,那隻會讓他更加憎惡那男人,「徐醫生,請你離開,我累了。」


    徐醫生明白現在穆以律什麽都聽不進去,轉身離開。


    穆以律沮喪地坐在椅子上,看著至今仍昏迷未醒的童昕。


    一雙小手攀在他的臂膀上,穆以律抬起頭,二話不說把小鬼抱進懷裏。


    「叔叔……對不起,我讓童昕受傷了。」


    小小的道歉聲響在耳邊,讓穆以律忍不住鼻酸,他眼眶泛著水氣,難受到沒辦法壓抑現在的情緒。


    「是叔叔不好,對不起!」他應該小心,但是他卻大意了。


    當他看到童昕躺在地板上動也不動時,一度以為她會走出他的生命,再也不會回來。直到這時,他發現自己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那場陰霾,所有被藏起來的軟弱,就像掉在心裏發芽的種子,無聲無息地長成大樹,遮蔽他的內心。


    「以後,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情了,我保證……」


    邦星逐漸步上軌道,很快所有事情就能告一段落。


    他把該做的事完成,把該欠的恩情償還,等她好起來,找個時間向她求婚,把孩子帶走離開台灣,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重新開始,讓父親再也抓不到他的弱點、逮不著他的把柄。


    穆以律決定,他要親手把心裏的惡夢埋葬掉,誰也不能動搖他!


    空氣裏,充滿消毒水的味道。


    童昕睜開眼,眼前一片黑,直到她的視覺慢慢適應黑暗後,一股痛感開始爬滿她全身。


    好痛!她身體是不是被卡車輾過?


    動動指尖,她發現自己沒感覺,一股很恐懼的念頭從她心裏竄起。


    她該不會殘廢了吧?


    死命把頭轉過去,但效果不是很好,她瞄到床邊有團黑色陰影……不會吧?那團黑黑的東西是人頭嗎?怎麽會有人頭在那邊!?


    童昕、童昕!你冷靜一點,不要自己嚇自己。


    這裏是哪裏?穆以律屋裏?不對,他家牆壁不是白的。穆家大宅?可是有消毒水的味道,她從沒在那裏聞過。


    單調的格局、死白的牆麵、消毒水的味道……這裏是醫院。


    不會吧?她頭一次進醫院就遇到鬼喔?


    黑黑的頭顱是不是朝她靠近了一點?童昕的身體再怎麽痛,她絕對沒有此刻的恐懼更令她來得慌張!


    她想起跟曹芸芸看過的鬼片,它們出現最密集的場所就是醫院啊!


    人頭又動了一下,童昕怕得要死,嚇得直盯著不放,雖然她怕得要命,卻還是沒把眼睛閉起來。然後,頭顱突然「飄」了起來。


    「穆以律——」她尖叫。


    病床小燈亮起,光芒乍現。


    「童昕?」穆以律睡眠不足,被她的尖叫聲給嚇醒,「作惡夢了?」那個夢一定很可怕,不然她不會叫得這麽淒厲。


    童昕簡直快被他嚇到心髒停掉,「是你……」


    老天,她剛剛以為自己遇鬼了!阿彌陀佛,還好不是,不然以她膽小的程度,沒被嚇死也會嚇瘋。


    「你終於醒了,是不是哪裏痛?我幫你叫護士進來。」


    他的眼神看來好擔心,下巴也長了短短的胡髭。童昕沒看過他這麽狼狽的時候,他總是精神颯爽,意氣風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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