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酒酒一直在想沈喚會帶她去哪,可能會是某處墓地,又或者是孤兒院。


    結果他帶她去了家療養院。


    白色裝潢,園區裝修得像公園,綠植圍繞,周遭是高牆。


    和林酒酒最開始被沈喚關進去打算治療的地方差不多,隻是一個在南州市,一個在都城。


    她忍不住皺皺眉頭,想起點不好的回憶,斜眼不高興地瞪沈喚。


    沈喚顯然也想到了當初自己打算折磨這個滿嘴跑火車的小混蛋的事,心底苦笑一聲。


    誰知道這麽個拿刀架在他脖子上的無法無天的林酒酒,居然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將他哄得找不著北,恨不得把心窩子都掏出來給她。


    他無奈地,滿是縱容地朝她彎腰,將她的小脾氣全包容下來:“當時是我的錯,酒酒,別氣。”


    “就要氣。”


    林酒酒瞪著他,將他的罪狀悉數搬到台麵上,“你要他們給我電療呢!還威脅我!”


    “那會兒你跟顧溫禾走得太近,我不得不防備……”


    他哽住,沒再往下辯解,滿身傲骨在她跟前放得極低極低,平靜地看著她,“酒酒,對不起。”


    這個道歉未免太真誠,倒讓林酒酒顯得有些無理取鬧。


    她也不知道怎麽想的,看著跟前俯身與她齊平的沈喚,氣呼呼地支起腦袋就撞了上去。


    “嘶——”沈喚也沒料到這妮子這麽虎,顧不得自己腦袋陣陣暈眩,擰眉摟住哀嚎一聲往後倒的林酒酒。


    小姑娘疼得齜牙咧嘴,額頭泛紅泛腫,還凶巴巴吼他:“你怎麽不疼啊!”


    沈喚真是要被她氣笑了,一手摁住她的後腦勺一手細微地揉著她的額頭:“自己動手還嫌我不疼?”


    “不能嫌嗎?”


    林酒酒拍開他的手,可憐兮兮地捂住自己額頭,覺得有點丟臉,“不說啦不說啦,快走吧。”


    後頭一眾手下和療養院工作人員就這麽默默低頭跟著,滿嘴塞著狗糧,半個屁也不敢放。


    誰懂啊。


    一直沉穩嚴苛的沈七爺,居然在麵對這麽個姑娘時毫無底線,縱容到極致。


    這比地球爆炸還令人震驚。


    來到療養院的內部辦公樓時,沈喚沒再讓他們跟著,拎著額頭發腫發紅的林酒酒往樓上走。


    辦公室門上插著鑰匙,但積灰,像很久沒人來過一般。


    說來也是,沈喚一直在南州市居多,很少能來都城,即便來了也不會管這家福利性的療養院的事,大部分都交給手底下的人處理。


    他擰開鎖,找了塊毛巾擦擦辦公椅,打掃得一塵不染了才將旁邊哼哼唧唧的林酒酒按到椅子上,轉身朝外走去。


    他一走,辦公室裏就安靜下來。


    林酒酒哼唧也沒人聽,百無聊賴地翻看著桌上的資料。


    都是好幾年前的東西了。


    大概是收留的病人名單以及減免治療金額。


    治療精神疾病開銷不少,全由沈氏集團承擔。


    翻到最後,一本病曆壓在底部。


    患者名字寫著:“沈岸南。”


    姓沈?


    她微微疑惑,正要打開看。


    沈喚從外頭走進來,手裏拿著個用毛巾和塑料袋包起來的冰塊,目光落在她手上時神色微凝,隨後不緊不慢朝她走來,輕柔地將冰塊敷在她腦門上,說:“這就是那個小時候擄走我的伯父。”


    他手勁適中,林酒酒愜意得像隻被伺候舒服的貓咪,目光輕眯再次落在病例本角落的照片上。


    從這張照片裏完全看不出他是個瘋子。


    除了藍白病號服外,他神色正常,剃著幹淨利落的寸頭,沈家良好的基因使得他擁有絕佳迷惑人的外表。


    一眼看過去,不知道的以為是某大學教授。


    她察覺到點不對勁,皺眉問:“你在治療他?”


    依她對沈喚的了解,他絕對不是一個心慈手軟以德報怨的人,更別說好心到去醫治這麽個折磨自己四五年的人。


    沈喚拿著冰袋的手一頓,不動聲色地抿抿唇。


    酒酒還真是注意點跟別人不太一樣。


    如若換成其他人在現下這種狀況裏,第一反應絕對是安慰他告訴他一切都過去了,或者是幸災樂禍地去咀嚼他的痛處記在心裏。


    而不是敏銳地甚至帶有審問嫌疑地去猜測別的可能性。


    他沒打算隱瞞,不急不徐道:“我想看看是什麽樣的原因把他變成這種人,順便研究出治療方法。”


    林酒酒翻看著沈岸南的病曆,裏麵記錄並不多,隻有寥寥幾行字,接著問:“治好他,然後呢?”


    “然後......然後他跑了。”


    沈喚笑了下,稀鬆平常的語氣,“也沒治好,因為一些失誤,他瘋得更厲害了。”


    無波無瀾的語調,卻惹得林酒酒在這般夏日憑空察覺出點瘮人的涼意。


    如果沒猜錯的話,沈喚應該是想治好他,再折磨他。


    畢竟折磨一個瘋子遠不如折磨一個正常人來的解氣。


    他從來就不是心善的主。


    林酒酒跟著,彎了下眼睛,伸手撫上沈喚的臉,水靈幹淨的杏眸裏漾出點偽裝的無辜與單純,終於說出了沈喚心裏念著的那句話:“沒關係,都過去了。”


    溫溫柔柔又乖巧,指尖卻冰涼刺骨,臉上的表情好似精心琢磨過。


    沈喚察覺不出半點真心,他眼神複雜而迷茫,輕嗯一聲,望不進她眼底。


    選修了這麽多年心理學,也算懂點皮毛,因此他很容易就洞察人心從而去掌控人心。


    林酒酒到底......


    是個什麽樣的人?


    他將她手裏的病曆本抽走放好,緩下嗓音道:“沈岸南逃走的時候已經身患絕症,無藥可治很快就會死的,我派人在國外搜尋,一直沒找到他的蹤跡,估計人已經不在了。”


    他說這件事時,平靜得好似在說今晚吃點什麽,完全瞧不出曾經自己被虐待過的痕跡。


    而事實上他也不太記得了。


    隻能勉強想起自己有記憶以來,就被困在一個狹窄的狗籠裏,脖子上掛著拴狗的鏈子。


    那個男人不允許他直立行走,甚至不允許他說話,隻讓他發出狗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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