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雖然終於被扯開了,但還是不死心的想繼續撲上前去。


    他剛才見到大哥出現在風沙大起的街道上,幾乎都快喜極而泣了,然而他都還未與大哥相認,大哥卻抓著一個奇裝異服的女子跑走,害他急著一路在後頭猛追,就怕追丟他。


    青年一甩開趙莞清的手,再度撲向鞍作俊彥,然而鞍作俊彥這次早有準備,雙眸一眯,身手利落又漂亮的使出一記擒拿手,將青年一隻手往背後扭,然後狠狠的將他整個人給壓趴在地上。


    「啊……痛呀,救命呀……」


    趙莞清訝異的睜大雙眼,沒想到鞍作俊彥斯文歸斯文,居然也會防身術,而且身手還非常了得。


    「嗚嗚……大哥為何要這樣對我?咱們兄弟好不容易才又見麵的呀……」


    「這位小哥,他真的不是你大哥,你認錯人了。」


    趙莞清見他哭得這麽慘,隻能再次幫鞍作俊彥澄清。


    鞍作俊彥皺著眉瞧瞧腳下的神經病,再瞧向趙莞清,終於問出自己從剛才就非常困惑的問題,「你怎麽會說他們的語言?」.


    從剛才出現在街道上時,他對身旁所有人的嘀咕就沒有一句聽得懂的,但趙莞清不但聽得懂,還能非常流利的與這個神經病對談,完全沒有溝通障礙。


    「呃?」趙莞清這時又用回鞍作俊彥聽得懂的語言,終於發現其中奇妙之處,「或許……是因為鏡靈的影響吧……」


    她從一開始就察覺鏡靈用的不是她所知道的語言,現在想來,鏡靈說的應該就是唐朝時的語音。


    雖說中國從統一文字之後各朝代所使用的官方文字大致相同,但語言發音不斷演變,二十一世紀的人聽不懂唐朝人說話,那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趙莞清和鏡靈的磁場相合,因為鏡靈的影響,她也自然而然聽得懂這時的語言,甚至還能和他們自然溝通,變換自如,完全沒有隔閡與障礙。


    這陣子鞍作俊彥遇到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已經沒什麽東西能夠嚇得了他,也毫不困難的接受趙莞清的說法。


    但如果他聽不懂這個時候的語言,對他來說是一種極大的困擾,如果能夠有解決辦法就好了。「鏡靈有辦法解決我語言不通的問題嗎?」


    這下子換動彈不得的青年完全聽不懂他們在嘀咕些什麽。他的大哥什麽時候學會說番話了?


    趙莞清瞧向身旁的鏡靈,鏡靈在思考了一會兒之後才回答,「我試著渡一點我的氣給他,應該會對他有所幫助。」


    「但憑你現在的身子狀況,還分氣給他不會有問題嗎?」趙莞清擔心的問。


    「隻是極少量的氣,不會有大礙,我會量力而為的。」


    「那就好。」


    鏡靈朝鞍作俊彥的臉吹了一小口氣,他隻覺得有一道涼風吹來,然後雙耳奇怪的嗡嗡作響,像是收音機收不到頻率時所發生的噪聲一樣。


    等到雜音消失後,神奇的事情發生了,原本他怎樣都聽不懂青年到底在講什麽,在這一瞬間都一清二楚,完全沒有障礙。


    真是太不可思議了!若非親身體驗,說出去恐怕沒人相信。


    「大哥,你怎麽就是不認我呢?嗚嗚嗚……」青年繼續哀號。


    「誰是你大哥?」直到現在鞍作俊彥終於明白這個神經病為什麽撲向他了,既然沒有惡意,他也就放開他,不再將他當犯人看待,「你認錯人了,我沒有弟弟,根本不可能是你大哥。」


    其實他是有兄弟姊妹的,隻不過那是在二十一世紀,在這個什麽鬼時代當然不可能有兄弟。


    青年在沒了箝製之後,終於掙紮起身,一臉困惑不解的瞧著鞍作俊彥,「你真的不是我大哥?但是……」


    明明就很像呀!雖然眼前的大哥衣服是怪了些,像西域裝扮,頭發也短得有些……奇怪,但聲音和樣貌都很像。


    「這位小哥,你叫什麽名?你原本的大哥呢?」趙莞清好奇的問。怎麽他們才一來到這陌生的世界就發生認錯人的烏龍事,也太巧了點吧?


    見鞍作俊彥始終不承認是自己的大哥,青年萬分沮喪的歎了口氣才回答,「我叫『王峋』,本來與大哥一同在這兒做生意……」


    經由他的解釋他們才明白,這個叫王峋的青年今年十八,原本與大哥王岱一同做生意,但王岱在一年多前外出洽商後就再也沒回來過,而王峋原本就不擅經商,在大哥行蹤未明的這一年內生意一落千丈,原本在他們底下工作的師傅們也跑光了,即將關門大吉。


    而從王峋的口中終於能夠確認,他們的確是在揚州城內,甚至剛才出現的地點就在東門旁,而他們現在是在開元二十五年,剛入秋沒多久,當年鞍作真一隨著日本遣唐使船將銅鏡帶回日本去時是開元二十二年,也就是三年前的事情。


    王峋不死心的繼續瞧向鞍作俊彥,「那請問你……如何稱呼?」


    鞍作俊彥斟酌了一會兒才回答,「司馬俊彥。」


    趙莞清訝異的瞧了鞍作俊彥一眼,不懂他為什麽把自己的姓氏給改了?


    其實鞍作家的先祖姓「司馬」,是東晉司馬皇族其中一條支脈,在東晉滅亡後輾轉流亡到日本,才由日本天皇改賜「鞍作」之姓。但「鞍作」這個姓太過特殊,為免其它人好奇他的來曆,他幹脆暫時改為司馬比較省事一些。


    果然王峋在聽到鞍作俊彥的名字之後沮喪的歎了口氣,多麽希望這個人真的是他大哥。


    「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鞍作俊彥此刻真的沒心情同情其它人,因為他都已經快自身難保了,「我們還得趕緊去找今晚的棲身之所,就此告……」


    「你們從外地來,尚未找到地方住嗎?」王峋突然振奮起來,非常熱心的提議,「如果不嫌棄,可以到我那兒暫且落腳,我保證分毫不取。」


    這個可能有「戀兄情節」的少年郎對他還不死心?鞍作俊彥眉心蹙了蹙,但此刻如果有人願意無償收留他們,對他們來說當然是再好不過。


    考慮了好一會兒,鞍作俊彥還是選擇妥協,況且他們現在的確沒有裝硬骨頭的本錢,「那就打擾了。」


    「一點都不打擾!」王峋開心的回應,「請二位跟我來吧。」


    王峋帶著他們穿過大街小巷,途中免不了會遇到其它人,但他人隻是好奇的瞧著趙莞清及鞍作俊彥,並沒有其它較激烈的反應。


    揚州城是個商賈往來的大城,常見到奇裝異服或是模樣奇特的外國商旅,這裏的人也見怪不怪,隻當他們又是不知從哪來的外地人。


    他們倆跟著王峋走了好長一段路程,直到天剛暗時,一行人才終於來到一座宅子麵前,王峋欣喜的指著門對他們說:「就是這兒了。」


    趙莞清看著大門上的門匾,輕念出聲,「王記鏡作坊……這似乎是一個做鏡子的工坊。」


    鏡坊耶!她的雙眼都亮了起來。沒想到她居然有機會親自看到唐朝的鏡作坊是什麽樣子,這肯定對她寫畢業論文有極大的幫助!


    相較於趙莞清的興奮,鞍作俊彥倒是沒什麽感覺,反正隻要能讓他們暫時住下,什麽坊對他來說都沒差。


    王峋推開大門,他們倆也跟著走進門內的跨院,隻見屋宇內沒有半點光亮,而跨院雜草叢生,恐怕已經很久沒有整理了。


    這裏真的有住人嗎?鞍作俊彥又蹙起眉頭,該不會這王峋是個騙子,故意將他們騙來沒人住的地方,好做什麽壞事吧?


    越過跨院後,王峋推開前廳大門,趕緊點起廳內的燈火。


    當燈一亮,隨後進來的鞍作俊彥終於看清屋內的樣貌時,眼皮忍不住抽了又抽,嘴唇抿得死緊,覺得他在踏入趙莞清那間「狗窩」時的惡寒感再度重現了!


    前廳明顯已經有好一段時間沒有使用,甚至就放著沒打理,桌麵積了一層灰,抬頭望向上頭的屋梁,蜘蛛網結了一個又一個,不少不明黑色小生物在燈一亮時瞬間逃竄,讓他渾身不舒服的隱隱發毛。


    「啊哈哈……」王峋尷尬的笑笑,「因為我已經一個人住久了,真的無法時時整理這麽大一間宅子,幾乎用不到的地方也就不太理會,請別太介意,我馬上去整理出兩間客房來,保證幹幹淨淨,絕不會像這前廳一樣。」


    趙莞清倒是頗能適應,親切的回以一笑,「不打緊的,能有一個棲身之所就要偷笑了,這點小髒亂又算得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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