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可什麽都沒說,我隻是提醒你要多做善事而已。」哦喔,這人惱羞成怒,不打自招了。


    「住嘴!」許大貴憤怒的命令馬車邊的壯漢隨從,「將這個滿嘴胡言的小丫頭好好教訓一頓,看她還敢不敢亂說話!」


    「是!」


    趙莞清狠狠倒抽一口氣,終於知道什麽叫禍從口出,動作飛快的轉身就跑,一路逃回王記鏡作坊。


    鞍作俊彥此刻正隨著王峋來到工作坊一探究竟。


    工作坊就在他們所住院落的後頭,因許久未動工,裏頭也積了一層灰,讓鞍作俊彥看了又忍不住直皺眉頭。


    他來到角落已是成品的鏡子堆內,隨手拿起一麵六瓣菱花鏡瞧了一眼,發現鏡背的花紋粗糙,一看就知道做工隨便,再拿起一麵旁邊的圓形海獸葡萄鏡,花紋同樣粗糙,完全就是劣質品。


    揚州城可是唐朝製鏡最有名的地方,各家鏡坊林立,在這個一級戰區,這種程度的鏡子難怪賣不出去,隻能堆在工作坊內生灰塵。


    「其實咱們鏡坊的鏡子,一開始質量不是這樣的。」王峋有些無奈的笑,「但自從大哥消失後,我也不知該如何一個人打理鏡坊,那些師傅們就開始怠慢起來,鏡子越做越差,賣不出去,我發不出工錢,他們也就走了。」


    「意思是若我想重新招攬一批師傅,你也請不起?」


    他善於經營,要他將一座鏡坊起死回生並不是件難事,隻要有經費及工藝人才,再加上他的經商腦袋,沒什麽事情是他辦不到的。


    「是呀,其實我現在身上所剩的家當也勉強隻夠咱們三人吃食一段日子,再多就沒有了。」王峋大而化之的笑了笑。


    「你……」鞍作俊彥再度無言以對。這個人都快自身難保了,還不自量力又多收了兩個白吃白喝的人,他到底有沒有腦袋呀?


    鞍作俊彥的個性要求完美,晉唐工藝出產的工藝品要是過不了他這一關,是要銷毀重做的,但現在可沒有本錢及時間將這些鏡子銷毀重做,也隻能忍著不讓自己的完美主義發作,先想辦法將這些劣質品順利銷出去再說。


    但這種糟糕東西能換幾個錢?他忍不住冷哼一聲,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現在最重要的經費沒著落,倒是讓他有些苦惱。


    「啊——俊彥,司馬俊彥!」


    一早就離開鏡坊不知跑哪去的趙莞清,此刻居然急急忙忙的衝回來,前頭找不到人,就找到後頭工作坊這裏來,一臉的驚慌失措,像是遇到了什麽大麻煩。


    鞍作俊彥眉一蹙,瞬間有種不好的預感,「闖禍了?」


    「我才不是闖禍了!」她激動的反駁,「我隻是好心『叮嚀』對方幾句,誰知道那人肚子那麽大,肚量卻比眼屎還要小,居然沒品到要他的手下教訓我一頓!」


    鞍作俊彥在聽完趙莞清講述剛才的事發經過後,忍不住翻了一記白眼。


    她倒厲害,來這裏才沒幾天就惹禍上身,可真是有本事!


    鏡靈?王峋納悶的挑了挑眉,有些不太懂趙莞清在講什麽,不過倒是很識相的沒在這時插話詢問。


    砰砰砰——


    就在這時,前門那頭突然傳來有人猛拍門板的聲音,那力道之大,連在後頭的工作坊都聽得一清二楚。


    「天哪,他們竟然還追到這兒來了!」趙莞清嚇得臉色都發白了。


    「趙莞清,你給我記著。」鞍作俊彥咬牙切齒的又瞪了她一眼,三人裏他的年紀最長,而她又是和他一起來的,她惹出禍事,他不處理誰處理?


    他沒好氣的離開工作坊,來到前頭打開大門,一眼就見到三個大漢子堵在大門口,一臉凶惡,大門前還停了一輛馬車,裏頭坐的人大概就是趙莞清剛才說的那個肚量比眼屎還要小的家夥了。


    鞍作俊彥一站出來,冷肅的表情及高又挺的身子,不知為何,突然讓大漢們冷不防後退一步,有種莫名的壓迫感,好像鞍作俊彥的身分有多麽高貴似的。


    「有事?」鞍作俊彥態度冷傲的睨著他們。


    「把……把那不知死活的丫頭交出來。」其中一人勉強鼓起勇氣咆哮,「她冒犯了咱們爺兒,理應受點教訓!」


    「她隻不過好心提醒你們大爺多做些功德,如果你們大爺真的覺得冒犯,那咱們走趟官衙好了,讓官爺評評理,真要受罰,也該由官爺定罪,怎輪得到你們幾個來動用私刑?」


    「呃?」大漢們麵麵相覷,他們揍人可以,腦袋可不行,要辯是辯不贏鞍作俊彥的。


    趙莞清和王峋偷偷溜到大門後頭觀看戰況,王峋雙眼再度冒出閃燦光芒,隻因鞍作俊彥這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氣勢,真是令人崇拜不已呀!


    「你們這群飯桶,不必與他多費唇舌!」許大貴從馬車內探出上半身,氣呼呼的指示,「那丫頭就躲在門後,給本大爺打得她再也說不出話來!」


    大漢們一得到指令,三人同時一撲,兩人朝鞍作俊彥抓過去,箝製住鞍作俊彥的行動,第三人就朝趙莞清撲過去。


    鞍作俊彥眸光一凜,才不允許這兩個大漢有機會碰到他半根寒毛,先抓住其中一名大漢,借力使力將這名大漢推往另一名大漢身上,兩人頓時猛烈的撞在一起,慘叫出聲,萬分狼狽的往後仰倒在地。


    「啊——救命——」


    「趙姑娘——」


    鞍作俊彥一回頭,就見第三名大漢趁機抓住趙莞清的手,王峋也死抓住她,兩方開始拉拉扯扯,他馬上回來一掌劈上大漢的手腕,大漢吃痛的一放手,瞬間一記過肩就被鞍作俊彥給甩飛出去,倒在地上哀號出聲。


    鞍作俊彥抓住趙莞清的手,將她往自己的身後一護,聲勢驚人的吼道:「誰敢再向前一步,就是不要命了,接下來我可不會手下留情!」


    「俊彥……」趙莞清的呼吸一窒,有些傻愣的瞧著他嚴肅的側臉,心神蕩漾,在這一刻他就像一座高山那樣強大,替她擋風遮雨,讓她突然覺得他……好man呀!


    就隻是緊緊靠著他的背而已,她卻感到萬分安心,好像天塌下來都有他會幫她頂著,她隻要乖乖被他保護就好,什麽都不必擔心。


    她摸著自己越跳越快的心房,覺得真是糟糕,她居然再次被他給電到了,而且這一次電得更慘,一整顆心瞬間淪陷,想停都停不下來。


    許大貴見自己的三個仆從沒三兩下就被鞍作俊彥給解決,又驚又怒,卻又拉不下臉逃跑,隻好氣急敗壞的罵道:「別以為本大爺會放過你們,在這個地方,我就是皇帝老子,我一定要整得你們哭爹喊娘,跪在我的麵前向我磕頭認錯!」


    「糟糕,是許大貴。」王峋這時才看清他的模樣,「他在揚州城是出了名的囂張跋扈,不但家財萬貫,連官府都得賣他的麵子。」


    難怪他說話這麽囂張。但趙莞清還是氣不過,仗著鞍作俊彥當靠山,也隔空對許大貴咆哮,「你本來就該多做善事積陰德,鬼氣都已經纏上身了,再這樣下去,不但運勢衰弱,還會有病痛纏身!」


    「什……什麽鬼氣?什麽病痛纏身?」許大貴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驚惶,「你別再繼續胡言亂語了!」


    「趙姑娘。」始終沒機會開口的鏡靈終於在此刻發話,「將我的鏡子拿出來,讓他照照,可以照出他身上的鬼氣。」


    趙莞清心一喜,「我這裏有麵鏡子,可以照出你的鬼氣,你敢不敢照?隻要一照鏡子,就知道我到底是不是在胡言亂語了。」


    「怎……怎麽可能會有這種鏡子?」他語氣有些不確定的辯駁。


    趙莞清離開鞍作俊彥的羽翼保護,來到馬車邊,將一直放在大包包內的銅鏡拿出來,當許大貴一看到那花紋漂亮的螺鈿鏡時,整個眼睛都亮了起來,即刻斷定這麵鏡子絕對價值連城。


    趙莞清將銅鏡一轉,亮晃晃的鏡麵朝許大貴一照,他的身子馬上軟了下來,臉色也跟著刷白。


    隻見鏡子內的自己被一條像是蛇的黑氣纏繞,脖子、手臂、肚腹各一圈,而被纏繞之處,正是他最近覺得隱隱疼痛的部位,大夫卻怎麽看也看不出病因來。


    這下子他不僅氣勢沒了,更是誠惶誠恐的從馬車上走下來,就在馬路上對著趙莞清下跪磕頭,「仙女請救命,請救救小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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