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坐著沒動的男人,這時神清氣爽的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俯瞅著她,心緒大好,但半晌後,他神色倏地一凜,氣息變得紊亂,手用力抓向衣襟。


    李三重見了嚇了一跳。「太上皇,您是不是胸口又痛了?」以為主子沒受這女人影響,正高興著,哪知下一瞬就發現高興得太早,他急問。


    南宮策目皆盡裂的搖首。


    「不是心痛,那、那是怎麽了?」心急如焚的再問。


    「宣太醫,快,立即宣太醫!」他咬牙切齒的道。


    「是、是!」不敢有片刻遲疑,李三重立即要太醫十萬火急的趕來。


    太醫一到,哪敢耽擱,上前就要為太上皇診脈。


    南宮策惱怒的手一擺。「不是朕,朕要她活,她若死,你同死!」他指著謝紅花,眼神銳利噬人。


    太醫大驚,眾人跟著犯傻。主子這思緒當真如貓一般多變,前一刻整死,下一刻賜活,這、這誰能搞懂他啊?!


    他靜靜坐於椅上,黑瞳攝人地凝望著床上呼吸勻緩的女人。


    她這條小命是及時救回來了,太醫說再慢一刻,她便成幹屍了。


    他眼眶殷紅。這女人若不是生生世世受到詛咒,否則又怎會幾世前受心疾所苦,今世再受血光惡災折磨?!數百年來,他內心不曾像今日這般波動過,更幾乎忘了自己曾經為一個女人如此悸動過。


    他已習慣孤寂,即便在無間黑暗裏,他也能做到心如止水,淡忘前塵,隻因心中那份牽掛已逝,再無可能延續。


    能夠再世為人,這機會他並不希罕,隻是,在無間無聊了,他想出來走一走,想再翻弄世間取樂,於是他答應轉世,隻可惜,那小小一碗孟婆湯,如何能化去他剛毅難摧的意誌,醒來後,身為南宮策,他仍保有最深刻的記憶,而他隱藏著,沒有對誰透露絲毫,在這世,沒有了鴛純水的公孫謀,不再是公孫謀,他是南宮策,是再無金箍纏身的南宮策。


    他可以隨心所欲的操弄世人,絕情寡義,無拘無束,痛快淋漓!


    隻因他心已絕,情已滅,既然生生世世注定孤獨,那何苦為難自己,他是這麽想的……


    但是——


    他眼神重新煥發神呆。很好,滅的情,絕的意,在這瞬間又活過來了!


    是啊,他活過來了,他感受得到血液在流動、心髒在跳動,他體認到自己「活著」的事實!


    小水兒啊,小水兒,他的心藥回來了。


    若不是見她垂死,胸口再次出現那椎心刺骨的疼痛,徹底勾起他不堪的回憶——小水兒難產那夜,他抱著瀕死的她,心痛貫穿四肢百骸,那是無法形容的滋味,他以為自己已經忘了那份刻骨銘心的痛楚,原來沒忘,一經觸動,他馬上有所頓悟,眼前即將喪命的女人便是他的執著!


    為了她,他圈禁自己;為了她,他甘願沉寂,甘願數百年流落無間!


    為了她,為了她……他做盡所有隻為了她!


    而她,終於出現了!


    讓他有機會再見,再撫觸,再愛一回!


    這怎能不教他狂喜,怎能不!


    他的心在沸騰,長期冰冷的手心也熱了起來。


    「小水兒……」他忘情的低喚。


    「太上皇喚的是誰呢?臣女是紅花呀!」她醒了,睜眼就見到不該出現在自己床邊的人,不禁吃了一驚,又聽到他陌生的呼喚,更加不解。這是怎麽回事?


    南宮策一怔,轉動思緒。他記得前世,可這女人卻不記得公孫謀是誰,這讓他相當不痛快,怎麽這女人就認不出他?


    一碗孟婆湯就讓她將他遺忘殆盡,這女人對他的情也不過爾爾,哼,枉他為她剮心數百年!


    「朕就愛叫你小水兒,這小名專屬於朕,隻有朕能喚!」他沒好氣的說。


    專屬小名?她怎麽多了個小名,這代表何意?


    她忍不住蹙眉。「一切聽從太上皇吩咐。」她明明對他的霸道不太心平,但嘴巴還是這麽說。


    他瞧著她敢怒不敢言的神色,像極了她的過去,再仔細看,連圓臉都越來越有鴛純水的影子了。


    他的心益發開闊,難得將其實的笑靨展露。「你已沒事了,頸上的傷隻要休息幾日就能愈合,太醫說過會留下一點小疤,朕介意,會要人想辦法盡數除去!」


    他介意她的疤做什麽?「太上皇,臣女身上的疤可多著,您真的沒必要介意,因為我無所謂的。」


    「無所謂什麽?以後你身上的每一處都跟朕有關,誰都損傷不得,包括你自己在內!」


    「呃……喔。」她吞了話,實在被他這番言論搞得無言了。


    「再告訴你,那隻敢咬傷你的畜生,朕已處置了,至於那灑水落地害你跌倒的奴才,朕同樣給了嚴懲,你好生給朕養傷,等傷好了——」


    「慢著,太上皇,臣女聽不懂這處置以及嚴懲是什麽意思?」她忍不住打斷他問清楚。


    他眠了唇。不管在哪一世,都沒人敢截斷他的話,但這女人永遠是那例外中的例外!天生就是克他的!


    「那一狗一奴,朕宰了,為你報仇了!」


    「宰了!」她沒聽錯吧?「您怎麽可以隨便殺生?」回過神後,她驚愕的問,人太過激動,頸上的傷口被扯動又滲血了。


    他見了一神色一變。「誰許你亂動的,不許動!」他斥喝。


    她驚得僵了身子。這家夥翻起臉來真的很嚇人,難怪所有人都怕他。


    她雖然沒動了,他臉色卻依舊難看。「你這女人不管外貌怎麽變,這性子就是千年不變,朕瞧再過萬年也是一樣!」他一臉氣惱。「你給朕聽好,朕想殺誰就殺誰,在這世,你少幹涉,也別想給朕找麻煩!」


    醜話先說,這女人休想象前世一般操控他,讓他「有誌難伸」,都經過數百年了,就不信自己還會被她牽著鼻子走。


    她聽得糊塗了。「請問您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他的麵目說有多陰沉就有多陰沉。「意思就是,朕做什麽你都別幹涉,少給朕囉唆,聽見了沒?」不用解釋太多,反正現在的她是謝紅花,說了她也不明白。


    她眼珠不安的轉了轉。隻要他一句話,她小命就不保了,哪有權幹涉他什麽?


    就像這回,她當然知道他是故意整她,頑劣的希望她死,但為免他遷怒謝家,她才會隨他玩弄的。然而這會,他怎麽突然轉了性,不僅不再對她欲除之而後快,說的話更是莫名其妙,讓人無法理解。


    「可是不是我要幹涉您殺生,而是你殺了他們也沒用,臣女之後還是難逃厄運,隻要我脫了紅裳,什麽事都可能發生。」她提醒他,他這是冤殺,是她自己的厄運使然,跟別人根本沒關係,況且,若真要為她報仇,這始作俑者是誰,不用她點明說破吧!


    南宮策泠冷一瞟,根本沒打算認錯。「白服以後不用再穿了,穿回紅裳吧!」


    他雖不認錯,但是體認到這事開不得玩笑,他的小水兒不能再出差錯。


    「明日我會去見表叔,問清楚你這是怎麽回事,之後,會想辦法為你解除災厄的。」他盤算道。


    「不用問了,我就能告訴你,臣女這是受了幾世的詛咒,幾世前,我負了一個男人,那男人咒言讓我死不安寧,帶著這份愧疚,不管我投胎幾世,都會有厄運纏身,今世,那化外術士道,是血光煞,唯有紅色是我的吉色,能為我避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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