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爹才釀的,酒都還沒熟不能喝!鄭員外,現在搬動那些酒,讓它們離了酒窖會壞的!”


    她爹就隻餘下這數十壇尚未熟成的酒,鳳綺霠見鄭員外想要動這些酒的歪腦筋,趕忙阻止。


    “少說廢話!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靠你爹留下的這些酒賣銀兩還我欠款,你覺得我有這麽傻嗎?酒沒熟成不會拿去我家慢慢等嗎?放在這等你們偷天換日?”


    鄭員外一把拉住想往酒窖跑去的鳳綺霠,接著一甩,將她整個人甩向一旁,力道大得讓鳳綺霠筆直撞向柴堆,雪白的額頭上撞出了一道鮮紅。


    “你們這些人把髒手拿開!誰也不許碰我爹的酒!”


    遠方酒窖傳來鳳薔雩的高聲喊叫,一聽便知她正在努力製止那些個頭高大得不象話的大漢們染指爹生前所釀的最後一批佳釀。


    “二姊,這樣他們會傷了你的。”


    鳳霽蝶稚嫩的聲音隨後傳來,阻止二姊跟那些要搬空酒窖的叔叔們起衝突。


    “死丫頭!敢咬我!”


    一聲痛呼,接著就聽見酒壇打破的聲響。


    “廢物!小心我的酒!”


    一聽見酒壇破裂的聲響,鄭員外著急的跑上前去怒罵,就怕這最後一批鳳家酒還沒出鳳家大門就全給砸爛了。


    “薔雩、霽蝶!你們快回屋裏去!”


    鳳綺霠追在鄭員外身後大喊,現在她擔心的已不是酒窖裏爹親所遺留的最後一批酒,而是不用多想就知道正在誓死護衛那些酒的大妹與一心勸阻的小妹的安危。


    “你也想阻攔?沒門!”


    旋身抓上追趕而來的鳳綺霠,鄭員外再奮力一推,又將她推向了柴堆,摔得一身是傷。


    “薔雩!霽蝶!”


    被鄭員外遠遠甩開,鳳綺霠就再沒聽見酒窖裏有妹妹們的聲音,急得爬起了身,也顧不得自己一身是傷,額上還淌著血,趕忙又追上前去,嘴裏大喊著兩個妹妹的閨名,心上是又急又慌。


    “少爺,您確定是這裏?”


    龍樺看著手上的紙張,一下橫一下豎,怎麽就是不明白這張地圖到底該從哪看起,苦著一張臉追著邁開大步走在自己前麵的主子叫嚷。


    “是這裏沒錯。你走快一點,別再看那張你看不懂的地圖了!”


    睇了身後因顧著弄懂地圖而落後的仆從,龍頊霆搖了搖頭,催促了一聲。


    “可是,少爺,我聽說……我的媽呀!”


    將視線從手上的地圖移開,龍樺提步追上主子,但一番話還沒說完,就瞅見一名女娃兒撞出了門,渾身傷痕累累地一古腦兒撞進了自家主子懷裏。


    “這位姑娘,你沒事吧?”


    懷裏無端撞進一個女娃兒,讓龍頊霆一時之間有些不知所措,尤其這女娃兒還渾身是傷。


    瞧也沒瞧讓自己撞上的人一眼,鳳綺霠推開人,旋身又奔進了家門,嘴上嚷叫著的仍是兩個妹妹的名字,卻始終得不到妹妹們的響應。


    “少爺,您沒事吧?”


    看著應該跟自己妹妹年紀差不多的女娃兒奔回門內,龍樺連忙上前察看主子有無被撞傷。


    “我們跟進去看看吧。”


    揮了揮手要龍樺別大驚小怪,龍頊霆跟在飛奔進門的女娃兒身後踏進門內,卻不料話才說完,龍樺還沒來得及應聲回答,就見到方才破門朝自己撞來的女娃兒這回手上抓了柄柴刀,因為揮空,一個收勢不及,那滿是鏽斑的柴刀竟筆直朝他揮砍而來。


    “天啊!少爺!”


    龍樺失聲驚呼,倒抽了好大一口氣,一雙眼瞪得老大,以為自家主子就要身首異處了。


    看到柴刀揮向自己,龍頊霆卻不似龍樺那般驚惶失措,隻見他稍微朝旁扭了一下身子,腳步便像飄移一般讓他避開了劈砍而來的柴刀,乍看之下以為他是運氣好正巧走偏了,要不隻差些微距離就成了刀下亡魂。


    “你們要什麽全拿走!別動我妹妹!”


    柴刀嵌進大門門板,入木三分,鳳綺霠怎麽也扯不起來,試了幾次要繞過鄭員外的阻擋卻隻是徒勞,隻好旋身對著鄭員外哀求,要對方千萬別傷了自己的兩個妹妹。


    “那兩個小家夥找我手下麻煩我能怎麽辦?不過,放心,東西我會帶走,至於那兩個小家夥,就算我要把她們賣去青樓,恐怕還會被嫌她們浪費米糧呢!我沒興趣!倒是你,三天後我再來,銀兩準備好,否則難說下回我會帶走誰了!”


    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鄭員外朝酒窖偏門旁停放的馬車走去,語帶威脅地冷笑了聲,要鳳綺霠三天後準備好銀兩還款,要不他可能會改變主意,下回不是取酒而是拿人抵債。


    “對了,忘了告訴你,你們這宅子我賣掉了,半個月後對方就要這屋子來當糧倉,你們一家準備卷鋪蓋走人吧。”


    才威脅著三天後若拿不到銀兩就要拿人抵債,鄭員外旋身離開,臨去前再丟下這麽一句話告訴鳳綺霠她抵押的房產已不再屬於她們所有。


    “鄭員外,你真是欺人太甚!”


    事已至此,鳳綺霠也顧不得自己禮不禮貌了,對方這樣逼人太甚,既然都將她家房產變賣了,怎麽還有理由逼債?


    鳳綺霠一時怒急攻心,抓起了柴堆旁的劈柴斧頭,猛地一提就往鄭員外劈去。


    瞧著斧頭朝自己劈來,鄭員外怎可能坐以待斃?隻見他一把朝酒窖裏抓,抓出了一條嬌小人影往身前一擋,還順勢一推,眼見就差毫厘,斧頭就要剖上成為擋箭牌的鳳霽蝶那顆小小的腦門上頭了。


    斧刃鋒利,鳳綺霠嬌小纖弱,氣憤揮斧隻是一時衝動,竭盡全力雖夠揮動斧頭,卻無力收勢,甚或將之改變方向。


    眼看著斧鋒隻差毫厘就要砍上小妹的腦門,鳳綺霠慌地驚聲尖叫,一雙柔荑死握著斧柄,勉力將斧頭收回,又怕自己一不小心鬆手,小妹依舊得麵臨腦袋分家的慘況,一張臉嚇得慘白,不知何時已淚流滿麵。


    尖叫聲破空尖銳傳出。讓鄭員外這一抓一推,看著大姊抓著爹劈柴的大斧朝自己腦袋揮來,因為鄭員外的力道實在太大,鳳霽蝶來不及收腳,眼見斧刃迎麵而來,她隻能抱頭哭喊。


    倏然,鳳霽蝶感覺自己的腳尖離了地,似乎有人將她攔腰抱了起來,登時以為腦袋跟身體分了家,這抱著自己的人該就是過世的爹親,於是乎眼白一翻,就這麽給嚇暈了過去。


    在此同時,鳳綺霠勉力拉著自己揮出的利斧想要改變自己與小妹即將麵臨的慘況,就在最後一瞬,她以為就連大羅神仙下凡都難替她小妹擋下這一劫時,一條黑影晃進了她滿是淚霧的眼簾,倏地,鳳綺霠感覺斧鋒似乎揮上了什麽,使得那力道受阻,接著就聽見一聲巨響,就見她眼前的黑影抱著個嬌小的身軀,提腳一踢,讓她死握的斧柄脫手飛向大門門板。


    斧柄脫手而去,眼前滴血不見,讓鳳綺霠傻楞地瞪大一雙杏眸,雙腿一軟跪坐在地,眼眶裏的淚一如斷線的珍珠般淌落,纖弱的身軀不自覺地顫抖了起來。


    她應該沒有鑄成大錯吧?她應該沒有要了小妹的命吧?


    她為什麽要拿那該死的斧頭?她怎麽能給氣得、急得什麽也不顧了?


    “霽蝶……大姊……霽蝶……”


    淚水無聲滴落在鳳綺霠白皙柔滑的手背上頭,因為驚嚇過度,她整個人失了神,嘴上不斷叫著小妹的閨名,又像是在試圖解釋或是自責不斷的張口,卻總是欲言又止。


    “放心,她沒事。”


    一張大掌撫上鳳綺霠頭頂綠雲烏絲,一句低沉讓人心安的語句落進了鳳綺霠耳中。


    “霽蝶……霽蝶!”


    仰起頭迎向說話之人,淚霧模糊了鳳綺霠的視線,加上豔陽正巧在那人身後,她對於眼前這將小妹交給自己的男子的唯一想法就是——神仙。


    龍頊霆將嚇暈過去的小女娃兒交給已然哭成了淚人兒的大女娃兒,不知怎地,他似乎在她眼裏見到了似曾相識的倔強與不服輸。


    “啐!我還以為有好戲看,沒想到冒出了個多管閑事的家夥!”


    拿鳳霽蝶當擋箭牌的鄭員外啐了一口,似乎覺得那該落在自己身上的斧刃沒讓他順手抓來的小娃兒擋下簡直就是掃興,旋過身去就想離開。


    “這位員外,您好歹也是有頭有臉有身分的,在自己眼前見紅這等上不了台麵的野蠻事,怎麽能算得上‘好戲’呢?”


    被人說是多管閑事,龍頊霆挺直了身子,一臉笑意,迎向讓哭成淚人兒的女娃兒怒喊欺人太甚的鄭員外,沒有動手,但一番話卻令鄭員外仿佛給人狠狠甩了一耳光似的,臉色刷地一陣青一陣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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