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從前,她鐵定要這杜夫人嚐嚐她的掌力,但這三年來娘成天耳提麵命,說她們受龍家恩惠如何如何,就算杜夫人再過分,也是龍家二夫人,要她收斂起自己的脾性,多吃些虧不會有壞處。


    要不是娘親教誨,這口氣鳳綺霠怎可能忍?


    說她是下人丫鬟也就算了,但說她是狗,要不是為了娘親,她一定要這個杜夫人看看會咬人的狗是怎麽咬她這個打狗的人的!


    “怎麽?你主人麵子大?我還是他二娘呢!怎麽著?我就為了他那個主子打你這條狗如何?難不成你想咬我?”


    一把抓起一旁破酒甕的鋒利陶片,杜夫人看著鳳綺霠那張越來越嬌俏的小臉,胸中怒火怨毒更甚,絲毫沒有因甩了她一掌該有的痛快,反而感覺自己給鳳綺霠甩了好幾記耳光,一怒之下就想用陶片劃花鳳綺霠那張如花似玉的臉蛋。


    “二夫人,您別這樣!”


    鋒利的陶片劃下,才捧著方蒸好的米走到酒窖門口的鳳霽蝶見狀,趕忙出聲製止。


    “我就偏要!我就偏要劃花這條狗的臉!你這小狗有本事別夾著尾巴逃,等等就輪著你了!”


    陶片提起劃下,杜夫人滿麵怒容,對於鳳霽蝶的製止隻是出言咆哮,說什麽也不輕易放過鳳綺霠,說什麽也要為自己出多年來蓄積的怨氣!


    陶片上鮮血淋漓,鳳綺霠卻是忍著,一聲哀嚎也沒有,這更讓杜夫人氣得咬牙切齒,劃下陶片的力道一次大過一次。


    鳳霽蝶見狀,趕忙拔腿就跑,跑進龍頊霆的書房,一把拉著龍頊霆連忙求救。


    “霽蝶,怎麽了?”


    讓鳳霽蝶這沒頭沒腦拉著跑,龍頊霆劍眉一攏,感覺莫名其妙,“姐姐?二夫人在酒窖裏……”


    想起陶片上的血,與大姐為了擋杜夫人而以手臂護臉,那藕臂上的述目驚心,鳳霽蝶嗚咽著,怎麽都沒能把話說完整。


    一聽見鳳霽蝶說杜夫人在酒窖,又見著她的表情,龍頊霆霎時心裏已有數,拔腿便奔進酒窖,踢起地上的破甕往杜夫人身上飛去,再一個箭步擋上了鳳綺霠跟前。


    “杜夫人,誰準許你來我琉璃苑傷我的人的?”


    先瞥了一眼鳳綺霠的傷,見她雙臂上滿是血痕,幾乎沒有一處完整,龍頊霆怒不可遏,銳眸掃上杜夫人質問。


    “怎麽?先是拿壇酒都得你點頭,現在,我龍家女主人要教訓條狗也得經過你同意了?你爹還在,這家還輪不到你出頭!”


    讓破酒甕掃上,一連退了好幾步,杜夫人卻絲毫不畏龍頊霆的怒氣,怒目回視,強調目前龍老爺仍然健在,龍頊霆再不情願也得尊她是二娘。


    其實,幾天前杜夫人還拿著鳳綺霠釀的最後一壇酒送禮做麵子,因為這些年來,鳳綺霠所釀的酒因為香醇溫潤卻是隻送不賣而有了不小的名氣;再加上鳳家酒的名聲,更讓出自鳳綺霠之手的佳釀身價一連翻上幾倍。杜夫人為了自己兒子,四處打關係,對方一聽是龍家,均要求想要一壇酒,但除非是龍老爺下令,要不隻要是杜夫人的要求,龍頊霆都毫不客氣地回絕,氣得杜夫人今天一早便來砸酒窖,而傷鳳綺霠隻是順便。


    “我爹還在,這對杜夫人而言還真是不幸中的大幸。上個月您才要爹逼我拿了百壇酒過去,昨日又向我討,我不過是回絕了您,有必要來我琉璃苑傷人嗎?”


    對於杜夫人的囂張氣焰,龍頊霆絲毫不放在眼底。杜夫人提起他爹,龍頊霆隻是冷冷地回上一句乃杜夫人之大幸,臉上的表情則是冷得讓人看了不寒而傈。


    “心疼了?這琉璃苑也是龍家的,我就要傷她怎麽著?你能奈我何?”


    龍頊霆的怒顏讓杜夫人渾身豎起了寒毛,眼歪嘴斜地企圖保有自己的氣焰,卻隻維持了一種可笑至極的抽搐表情,挑釁的反問龍頊霆不管她傷了誰,他能拿她如何?


    “琉璃苑是我娘讓我那沒良心的爹請出主屋孤寂而終的地方!你給我滾出去!從今爾後再敢踏進我琉璃苑,我誰的麵子也不賣,不想爬著出去,你最好把我的話聽進腦子裏!”


    給了她一點顏色,杜夫人便毫不客氣地開起了染房,這讓龍頊霆再忍不不住,揮開長臂警告著杜夫人。今天她傷了人,從今爾後休想再踏進琉璃苑,否則就算她搬出他爹,他也一定讓她爬著出去。


    “你……”


    “給我滾!”


    低吼一聲,龍頊霆怒瞪杜夫人,連一句話都不想再聽她多說。


    讓龍頊霆這麽一吼,杜夫人整個人畏縮了起來,拋下手中還滴著血珠的陶片,就往酒窖外落荒而逃。


    “少爺,您沒必要生這麽大的氣的。”


    一見杜夫人離開,鳳綺霠明白,杜夫人一定會去向龍老爺哭訴,接著,龍頊霆又會有好些天必須因為他爹的命令而讓杜夫人予取予求;除了娘親耳提麵命要她吃虧忍耐之外,其實鳳綺霠忍著不躲不閃的原因也是因為實在不希望龍頊霆勉強順服,所以才沒對杜夫人做出反擊。


    “傻瓜!為什麽不還手?!你給人傷成這樣還要我別氣?”


    對著鳳綺霠吼了一聲,龍頊霆的怒容一觸上她臂上的傷,瞬時化成了愁緒與不舍,對於自己沒讓杜夫人也嚐嚐這皮開肉綻的滋味而埋怨自己不該。


    “這又沒什……麽。”


    逞強挑笑,鳳綺霠抬起了藕臂,卻因為劇痛擰緊了黛眉,一句話說得顫顫。


    “霽蝶,拿著這個找月華帶你去你娘房裏拿雲香膏。”


    龍頊霆扯開衣襟,取出一把係著紅線的鑰匙交給鳳霽蝶,而後一把抱起了鳳綺霠,吩咐鳳霽蝶,要她帶話去給龍月華,讓龍月華帶她回西院拿傷藥。


    “雲香膏?那不成!那是要進貢的,少了還成?不行的!少爺,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走的!”


    來龍家這麽些年,龍家獨門的雲香膏她怎麽會不知道!隻是今年做雲香膏的藥引數量較往常稀少,隻能勉強做齊上貢的分量,怎麽還能讓她拿來用?


    “誰許你擔那種心了?”


    說什麽也不讓鳳綺霠阻止,龍頊霆將鳳綺霠抱起,直接往自己房裏走去,一顆心讓她那給杜夫人劃得沒一處完好的藕臂傷口扯得痛徹心肺。


    抱著鳳綺霠進房,讓她坐上自己的床榻,龍頊霆擰眉檢視她藕臂上的鮮血淋漓。心窩一陣絞痛錐刺。


    “我讓你學劍是讓你給人欺侮的?”


    眄著她臂腕上的傷,龍頊霆俊顏滿布怒氣,好希冀他眼前的傷是由他來承受。


    “真的沒什麽,少爺您別……”


    “不許!我不許你……”


    鳳綺霠一聲少爺出口,讓龍頊霆驀地起身低吼了一聲,一顆心在胸口下不明所以地撕扯著,但出口的不許卻沒能說完,隻見他雙拳一握,劍眉死擰,旋過身去就往屋外走。


    “少爺,雲香膏拿來了。”


    捧著一盆預備清洗傷口的清水與一大疊傷布,帶著鳳霽蝶去取傷藥的龍月華正巧迎麵對上走出房門的龍頊霆,卻差些沒讓龍頊霆的表情嚇破了膽。


    “去替綺霠上藥。”


    揮了揮手要龍月華進屋,龍頊霆別開臉,對自己此刻心上這莫名的撕扯痛楚有些煩亂。


    他知道自己一直以來都覺得鳳綺霠很特別,甚至於因為她的特別而讓他出手幫了她們一家,可為什麽如今他會因為她的傷而感到這樣心痛?又沒來由地受不了她喚他一聲“少爺”?


    他對她若是那樣的感覺,為什麽這三年來……


    “天啊!綺霠,你這手臂……難怪少爺氣壞了!”


    進到龍頊霆房中,龍月華一見鳳綺霠手臂上的傷,驚得高呼了一聲,這才明白在門前遇著少爺時,他那可怖的駭人表情是怎麽回事。


    “是啊,他可是對杜夫人發了好大的脾氣呢。霽蝶,你去攔著龍哥哥,不許讓他去主屋知道嗎?”


    想起方才在酒窖時龍頊霆對著杜夫人咆哮低吼的怒容,再加上他離開之前那句莫名的不許,鳳綺霠實在擔心龍頊霆會因為杜夫人這回過分的完全沒將他放在眼裏而做出什麽讓他們父子更加不合的事來。


    “龍哥哥回書房去了。”


    將視線從窗外收了回來,鳳霽蝶早在大姐吩咐之前就已經盯著龍頊霆的去向,畢竟在酒窖的一切她全看見了。


    “我說綺霠你啊……”


    搖了搖頭,龍月華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說。她看到的少爺才不是因為杜夫人闖進琉璃苑而生氣,少爺會氣成那樣,照她看來,是因為被杜夫人傷的是鳳綺霠才會如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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