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進了豫州地界,旺財從包袱裏翻出一個荷包遞給林杏:「奴才出來的時候,萬歲爺特意交代,進了豫州地界兒,一定把這蘇合香的荷包給公公戴著,這東西開竅辟穢,能防瘟疫。」


    林杏點點頭,變態對自己還算不錯,接過來拴在腰上,往兩邊看了看,淮水正從豫州過,若風調雨順,豫州倒真是個好地方,。


    可淮水一發就成了一片汪洋,水過了就會滋生瘟疫,這是常識,在現代,舉凡汛期都會提前做好防護準備,把低窪地方的百姓都遷出來,等洪水過去,第一件事就是消毒,一天三遍的消。


    現代人已經有了衛生防護意識,所以瘟疫已經不太可怕,隻要應對及時,不可能有大麵積的死亡。


    而古代卻不一樣,老百姓衛生觀念薄弱,洪水一過,跟著便是瘟疫橫行,沒有對策,得不到控製,往往一村一村的死人。


    為了避免疫情蔓延,豫州各個出口已經被朝廷的官兵嚴加封鎖,雖有些不人道,卻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瘟疫傳播太快,一旦大規模的災民流散各地,引起全國大範圍傳播,到那時就再難控製了。


    已臨深秋,蕭瑟的秋風卷著一股子腥臭刮過來,林杏忍不住掩住口鼻,官道兩邊的樹都是光禿禿的,走了幾天也沒看見一片樹葉,估計都讓老百姓吃了。


    老百姓都是指望著老天過日子,一發水地裏的莊稼沒了,家也沒了,餓急了眼,有什麽是什麽,樹葉,樹皮,甚至觀音土,隻要能填肚子的都是好東西,路邊隨處可見森森白骨,屍體在秋陽下曬著散發出一陣陣的腐臭氣,招了不少蚊蠅繞著轉。


    一開始,林杏還讓侍衛幫著掩埋,這般曝露在外,是滋生細菌疾病的源頭,後來實在太多了,要是挨個掩埋,怕這輩子也到不了壽春城。


    林杏歎了口氣 ,到了這裏,人命比螻蟻還不如,當官的,當兵的,當差的,眼裏盯著的隻有銀子,人命算什麽,虧的禦廚大比之後,那個豫州的巡撫還有臉歌功頌德,說朝廷的賑災糧款到的及時,加上禦賜的神仙粥,瘟疫已經控製住了,這活打了臉。


    曆來當官的都有一套官場秘籍,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欺上瞞下,搏一個荷包鼓鼓家財萬貫就成了,至於老百姓活不活的了,當官的才不管呢。


    所以才說草民,草民,賤如草芥,這就是老百姓,也難怪人人都想當官,當了官就不是草民了,哪怕之前受過再大的苦,也都丟在脖子後頭去了,眼望見的都是富貴名利,什麽壞事都幹的出來。


    林杏一直以為自己的心夠冷,夠硬了,可見到這麽多死人,依然有些扛不住,最後下令什麽都別理會,盡快趕往壽春城。


    林杏知道,隻有找到破解瘟疫的方法,控製住瘟疫蔓延,才不會再死人,在當官的眼裏,人命賤如草,但在她眼裏,人命卻是最珍貴的,也之所以,她嘴裏說的再狠,也沒真正殺過一個人,這是刻在她骨子裏的東西,這輩子都不可能改變。


    河道總督衙門正在壽春,河道總督管的是河道,地方賑災卻不歸河道衙門管,所以,看到馬車停在河道總督衙門前,林杏不禁愣了愣 :「怎麽上這兒來了?」


    旺財道:「瘟疫鬧得大,孫大人他們如今都住在城東的報恩寺,哪兒臨著惠民藥局,萬歲爺怕公公跟那些太醫在一起住不慣,就交代奴才把您安置在河道衙門杜大人府上,好歹也比報恩寺舒坦。」


    林杏皺了皺眉:「要找舒坦,咱家跑這兒來做什麽,咱家也不是來遊山玩水的,咱家是來治瘟疫的,在河道衙門算怎麽回事兒,就去報恩寺。」


    「這……」旺財一猶豫就挨了一腳:「快點兒,別惹到咱家性子起來,把你踹到死人堆裏去,想要命都難。」


    旺財汗都下來了,知道這位的性子說一不二,最是難惹,忙吩咐外頭去報恩寺。」


    林杏在馬車裏看了他一眼:「旺財,萬歲爺還吩咐了什麽?你是不是一塊兒跟咱家說說。」


    「那個,萬歲爺就吩咐奴才好好伺候林公公,若公公有什麽閃失,我們這些人的腦袋都甭要了。」


    林杏點點頭,果然是變態的風格,看守嚴密,連落腳的地兒都替自己安排好了,林杏又不傻,一旦住進河道總督衙門,還跑個屁啊,還是報恩寺好,人多事雜,等回頭尋個機會就能跑路。


    報恩寺是千年古刹,占地頗廣,佛門清淨地如今已變得人滿為患,臨著壽春古城的東門一直到報恩寺的山門外,搭了有一裏地的席棚,裏頭用門板搭的大通鋪上擠的都是病人。


    林杏不等到報恩寺就下了車,旺財要勸她,給她替踢到了一邊兒,林杏從第一個席棚開始挨個看裏頭的病人,心裏基本有了底。


    到報恩寺的時候,看到廟門口有數口大鍋,鍋下燒著火,正熬藥湯子呢,藥氣騰騰,聞著都讓人惡心,孫濟世帶著幾個太醫正在旁邊兒指揮著往鍋裏倒藥加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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