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錫泉負責的範疇內沒出什麽大問題,但各社團和班級的小狀況層出不窮,光處理雜七雜八的瑣事就夠他疲於奔命了。有時還會在路上遇到完全不認識,卻要求和他和照、甚至替他拍獨照的人。就算偶爾應班上要求回攤位看看,也有同學領著不認識的女生前來向他打招呼,讓他完全無法理解發生什麽事情。他今天穿得很普通啊!不過是每天穿的學校製服,還有陌生人問他今天有沒有機會穿田徑隊的運動服現身。即使到了夜晚的舞會,情況還是沒有多大改變。盡管他為了張羅舞會的事情來回穿梭,也常常遭到攔截。像現在,他又被同班同學帶來的女性朋友纏上,脫不了身。「小泉,集合時間到了喔!」幸好,學生會的幹部適時前來提醒他,才幫他解圍。他順勢說了聲「抱歉」,跟著那位幹部前往會議室。眼看還剩一個多小時校慶就要結束了,比起盡情感受晚會的學生們,學生會的幹部們經曆一整天的漫長混戰,這次集合不隻是為了讓校慶完美落幕所做的最後確認,也是會長向疲憊戰友們的精神喊話。踏進會議室,大部份的幹部都已到場,看來他們是最後趕上集合的人。「人都到齊了吧!」早就端坐在主席位,高高在上的學生會長,環顧沿著會議桌坐下的幹部們,在和高錫泉四目相對時,向他投以微笑。不知為何,今天晚上的梁宥君盡管忙到臉色有些憔悴,但這抹笑容,是他見過最光彩耀眼的笑容。對他回以微笑,高錫泉匆匆走到他身旁的空位坐下,屁股才剛貼上椅墊,見聽見梁宥君以充滿感召力的磁性嗓音開口發言。如同高錫泉所猜測的,這確實是為了即將落幕的校慶做精神喊話。其實他早就聽過這段講稿內容,之前幾次陪梁宥君在會長室午睡時,就聽到他躺在自己腿上喃喃自語,專心背誦的模樣,簡直像麵臨大考的考生。輪流誇講每一個幹部的貢獻,為今天遇到狀況而沮喪的成員打氣,雖然細節不同,至少和他聽過的大同小異。隻是,他從未在演講稿中聽到梁宥君提及對他的評價,或許本人就在旁邊還特別演練,感覺也滿可笑的。「還有一個小時就是煙火秀了,想必大家都很期待吧!接下來就看我們活動委員的表現了,我相信今年的校慶也會在所有人的讚歎和歡呼聲中,有個完美的結束。」到此為止,都和講稿雷同。「當然,一切還是要感謝大家這些日子以來的努力和付出,隻憑我一個人或某一個委員,是?對不可能做到的。」高錫泉歪歪頭。後半段的感言,他似乎沒聽過。「最後……」一向隻會在座位上說話的梁宥君,突然一反常態地站了起來,嘴角點綴著看不出明顯情緒的淺笑。「我還要感謝大家,在我擔任會長的期間,全力支持我所做的每一個決定,能夠和各位共事是我的榮幸,特別是在今天這最燦爛的時刻,為我在學生會的最後演出畫下句點,我感到非常滿足。」「最後?!」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高錫泉難以置信地望向梁宥君。然而,不隻是他感到震驚,其它幹部也麵麵相覷,現場陷入一片慌亂。隻有引起混亂的梁宥君,無視於眾人困惑的目光,兀自說出他最終的結論。「從明天開始,我將從學生會長的職務卸任。」「什麽?!」好幾個幹部詫異地站起來,這突如其來的消息顯然令大部份的幹部難以接受。「為什麽?太突然了……」「很抱歉,我有自己的生涯歸劃,這也是我考慮很久才下的決定。」梁宥君之後的解釋,或是幹部們爭相挽留的話語,高錫泉沒有一句聽進去,隻覺得腦袋一片空白。「正因為如此,我很抱歉,無法繼續擔任會長這個職務。」而梁宥君似乎花了好半晌說服眾人,緩步走到高錫泉身後。「我卸任以後,將按照學生會的組織章程,把工作移交給副會長,由他代理會長的職務,直到這學期結束。」感覺梁宥君的雙手搭在肩膀,高錫泉僵直著身體無法動彈,直到現在,他還不敢相信,這個人居然在完全沒有和他商量的情況下,擅自做出決定。沒有人察覺到他的恍惚,原本像無頭蒼蠅的幹部們,勉為其難地表示「如果是小泉副會長的話應該沒有問題」,也漸漸接受了梁宥君的決定。身後傳來紛雜的交談聲,有惋惜、有疑問、有不舍,偶爾也有人拍拍他這位代理會長的肩膀,笑著要他好好努力。可他什麽也聽不進去,或許慘遭雷擊的感覺,就像現在這樣吧!為什麽他沒有察覺到?為什麽一直被蒙在鼓裏?他無法思考、無法理解,隻有「為什麽」三個字,不斷縈繞在腦海中。「小泉副會長……」有人察覺他的不對勁,呼喚聲中隱含一絲擔憂,高錫泉卻不想回應。「小泉,你還好嗎?」「看來他也不曉得會長要提前卸任的事情吧!打擊一定比我們……」「好了,時間差不多了。」梁宥君打斷他人關心的詢問,淡淡地吩咐著「你們先回工作崗位吧」。麵對依依不舍的學生會成員們,梁宥君一再勸告他們先回去工作,很快的,會議室裏隻剩少數幾個幹部。「會長,你要和我們一起先回班上看看嗎?」一個和梁宥君同班的幹部,如此邀請他。「我……」梁宥君還沒開口,高錫泉已狠狠抓住他的手,不讓他離開。雖然激烈的動作掩蔽在會議桌後,但就算真的被看到,他也無所謂了。這一次,梁宥君沒有甩開他的手。「你們先去,我還得跟代理會長討論交接的事情。」「咦?可是……」再也忍無可忍,高錫泉粗暴地推開椅子,打算將梁宥君拉進會長室,而被他抓住的人,絲毫沒有抵抗,反倒是其它人追了上來。「喂!小泉,別這樣!」「你最近怎麽了啊?不要這麽衝動。」他用力甩上門,把他人的勸阻和梁宥君解釋「沒事」的聲音徹底區隔開來,「啪」地按下門鎖,從這一刻開始,他不再讓任何人阻撓他。寂靜的會長室內,再度隻剩下他們兩個人,無言地麵對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