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中的這名女子,要的不是罕籠,而是無邊無垠的天地。


    「一個人出門在外不如在家,一切小心為上。」


    「我知道。」


    「別讓人看出你是姑娘,這應該不難。」


    「我知……」一邊聽一邊點頭回應,直到他說完才知道自己被人趁機調侃。「東方展言,你可以再過分點。」


    過分的男人笑得很歡。「遇到有人對你示好,叫他們滾遠一點。」忽然想到了什麽,趕忙補充:「男的女的都一樣。」


    「這話說過頭了吧你。」用得著草木皆兵到這份上麽?


    「防忠於未然,誰知道會不會有第二個周屏幽--」屏幽?這與屏幽何幹?」


    「沒,與她無關,是我--」東方展言轉身蹲在她麵前,眼神哀戚。


    「你得為被留下的我想想,若沒有這些保證,你要我如何安心?」


    「比起我,更需要擔心的是你吧。」餘小小橫眉一豎。「你東方公子名滿金陵,最近重新在城裏露臉,又惹得不少姑娘春心蕩漾。娘說得對,你和爹一樣,是朵會走動的桃花,走到哪花開到哪。」


    「你莫不是在吃醋吧?」


    「雖然我覺得吃醋是小家子氣的行為,但我畢竟隻是平凡人。」她間接承認。


    「若我東方展言是朵桃花--」他大笑,樂得收緊摟肩的手臂。「我向你保證,這朵花永遠隻會為你開。」


    「最好是。」餘小小沒有掙紮,相反的,她調整自己的坐姿,配合他的動作,乖順地靠在他肩上。


    和他一樣,她也需要一點承諾,哪怕隻是陳腔爛調、甜言蜜語,她都想要。


    聽進耳裏、記在心裏,做為未來相隔兩地時,思念的依據。


    原以為自己可以用平常心淡然處理與他的感情,卻在不知不覺間跟著患得忠失了起來,任兩人走到今日這境地。


    情愛果真不由人,不是理智所能掌控的哪。


    「三日後何時啟程?」他問。


    「巳時二刻。」


    「我去送你。」


    「嗯。」


    三日後。


    卯時,餘人居外。


    餘小小的視線先掃過家人;再往後一些,看見淚眼汪汪的總管林伯;再後頭,是排成三排的學徒夥計們……


    有必要這麽誇張嗎?全跑過來送行?


    如此潔浩蕩蕩的場麵讓餘小小莞爾,反而減了離情依依的氣氛,多了好氣又好笑的況味。


    「女兒,我不覺得這是個好主意。」餘無缺撫須道。「那小子這幾年是變得沉穩了沒錯,但不表示他不會生氣,尤其當他發現你騙他。」


    「爹,女兒不想讓他送行。」


    她不想在離開的時候還得強忍離別的憂愁故作輕鬆。


    她裝不出來,舍不得就是舍不得。


    若最後離開的表情會那麽狼狽,她寧可悄悄離開,至少能放心地苦著一張臉,不怕被他瞧見。


    雖然知道這樣不告而別一定會惹他生氣,但當她回來的時候他那氣也差不多消了。餘小小就是抱著這想法,才會謊報啟程的時間,故意錯開。


    「誰理他呢。」何婉柔對東方展言那個「疑似」未來女婿的人選並沒有愈看愈有趣,始終沒有好感,隨時在找機會惡整。


    「柔兒,你武功高不用怕他,可我和大兒、中兒沒那本事,好歹也替我們爺兒三人想想。」兩個兒子還在牙牙學語,總得有人代為請命。


    「姐、姐姐……抱……」在爹娘懷裏的餘大大、餘中中張著長了幾顆小白牙的嘴兒依呀叫。


    忍不住俯身親親兩個弟弟紅通通的嫩臉。望著兩個年紀尚幼、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有多好笑的嬰孩,餘小小不禁為他們的未來擔心。


    唉。「娘,希望女兒回來時,大弟二弟能有更好的名字。」


    「看你爹叫得那麽順口,我看是難了。」何婉柔對丈夫取名的本事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你路上一切小心,若遇到什麽困難,盡管去找懷德莊的分號,拿你爹交給你的令牌給他們看就知道了。那些個江湖人一看到這破令牌就蔫了,什麽都會依你的,就算你想當武林盟主--」


    「柔兒,那是不可能的。」餘無缺打斷愛妻的天馬行空。「該啟程了。」


    「那我走了。」餘小小翻身上馬。這幾年在東方展言的教導下,她也學了一身不錯的騎術。「爹娘保重。」


    「一切小心。」


    餘小小點頭,輕喝一聲,扯韁駕馬。


    「小姐要記得回家,別玩野啦,」林伯說。


    「小姐保重啊,」學徒們激動大喊,舍不得好脾氣的小姐遠行。


    「我們會照顧老爺夫人……」夥計們嗚啊,最憨實的那個忍不住跳出來大叫:「我會記得把夫人的苗刀藏起來,不讓夫人找……」


    不意外,身後傳來她娘親的咆哮。唉,傻夥計。


    睦嚏嚏,馬蹄聲響,行行重行行,行過大街、穿過城門,前往不知名的地方。


    心下,有離別的愴然,有不舍的情懷,更有對未來所遇所見的期待。


    待出了城門,走上馳道--


    「駕,」餘小小輕喝,雙蹬一夾。


    蕭蕭馬鳴,胯下馬匹感覺到主人興奮的心思,跟著精神一振,四蹄生風,朝南方飛馳而去。


    巳時,餘人居外。


    為什麽是他?


    餘無缺一顆心吊在嗓子眼上,看著站在麵前一語不發、那「疑似」未來女婿的東方展言。


    至於他那一個時辰前很神氣地說「誰理他呢」的愛妻跑哪去 了呢?


    「我告訴你,」何婉柔站在丈夫身後,聲音依然很神氣。「小小已經走遠了。」


    「你這樣做對嗎?」餘無缺轉頭,對拿自己當擋箭牌的人苦笑。「又不是打不過他,何苦拿為夫當肉盾?」真正弱的是他啊。


    何婉柔端出正當理由:「那張臉看了就生厭。」


    東方展言一臉陰沉,發現自己被騙的他,已顏不得表麵的禮貌,光是壓抑滿腹怒火不因餘家夫人的挑釁發作,就值得他為自己的修養喝采了。


    「她走哪個門出的城?」


    「南側門。」餘無缺立即道,沒有隱瞞。


    「你追不上的,小小已經走了一個時辰。」哼哼。


    「餘夫人,」東方展言壓著聲音,不讓怒火失控飆出,畢竟對方是自己未來的丈母娘。「連同上回你自作主張讓人上門提親之事,這兩筆帳展言記著了。」


    「好大的口氣。難不成想跟我算帳不成?看吧,無缺,這人目無尊長,根本配不上我們小小!」


    餘無缺忙做和事老。「我說柔兒,人家小兩口兒女情長,你就別添亂了。」


    一廂,東方展言先足朝二老作揖,之後看向還在氣頭上的餘家夫人。


    「比武功,展言自然萬萬不及餘夫人。」


    「那是當然。」何婉柔一哼。算他有自知之明。


    「但你會老,我可以等。」


    「嗄?」餘氏夫妻傻了。這話是什麽意思?


    待反應過來,何婉柔整個人也炸開了鍋。


    「好你個東方展言!這算什麽?等我老了,非但不奉養還想欺負,你這沒天良的!連老人都要欺負,你是要臉不要?」


    東方展言一個跨步上馬,邊道:「若餘夫人視展言為半走,展言自當奉養天年;若不然……」扯韁,掉轉馬頭。「別怪展言失禮。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展言可以等餘夫人二十年。」


    言下之意:為懲罰她摔打鴛鴦為自己出口氣,東方公子可以--不、要、臉!


    饒是年少闖蕩江湖、自詔行事乖張刁蠻的何婉柔也不禁怔了,望著駕馬離去的背影,不自覺出了神。


    「看吧,長江後浪推前浪,你不在乎人言、不重臉皮,可還有個人比你更不在乎。非但不在乎,還能白個兒撕下來丟在地上踩呢。」餘無缺搭上愛妻肩膀,摟她進屋。「小兩口的事兒你就別攪和了,還是想想怎麽調教我們那兩個兒子吧。」


    「哼!哼哼!我決定了!」回神過來,何婉柔氣得橫眉豎目,當機立斷為兩個兒子立下鴻鵠誌:「兩個兒子,一個當武林盟主,一個做魔教教主!就不信治不了他東方展言!」


    「你……有必要這麽玩嗎?」餘無缺傻眼。「好柔兒,你退隱江湖很久了。」


    「又不是我出江湖,怕什麽!」何婉柔杏目橫瞪夫君,頭一甩,大步流星走進屋裏教兒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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