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楚天闊」成為第一家會主動向百姓解釋藥性、並提供諮詢的藥鋪。


    再過不久,「楚天闊」傳出成功培育新藥草的消息,引起同業關注。


    魚雁往返、書信往來,一封接一封,轉眼春夏義秋冬。


    好不容易,才在餘小小的書信中看到一句想念--


    展言:我已經開始想念了--


    西瓜,好想吃?


    桂州好熱,才四月啊。


    小小四月廿一讀到第一句不禁流露喜色,心想這女人終於開竅的「楚天闊」當家,看到第二句時立刻炸毛。


    等一封信三句話讀完,從書樓殺出的咆哮聲差點嚇死經過的手下。


    「西瓜?你想西瓜7到處晃了一年,你第一個想的竟然是圓不隆咚的西瓜!」


    陸大當家火大,三兩下把信紙撕成碎片,腳下狂踩風火輪,在書樓的地板上來來回回留下又大又亂的腳印子才緩了火氣重新坐回書案前,執筆正準備要寫信的時候,忽然停了住。


    「來人,」他朝外頭喊:「給我切盤西瓜進來!」


    外頭的手下連忙喊是,一會,清涼的西瓜端了上來,陸大當家很陰險地笑了,「想西瓜,好,我就讓你想西瓜。」


    第一次,陸展言回的信如此簡短--


    小小:不用想,我幫你吃。


    附贈十粒西瓜籽,以慰你千裏之遙的想念。


    不必謝我!


    氣得連署名都忘了。


    一個半月後收到信,餘小小瞪大了眼,視線來回遊走在手中的信與附上的十粒黑色小豆之間。


    「有沒有這麽過分的……」


    就這麽一來一往,到了第二年--


    展言:今日看見許多婦人和姑娘直往一問廟走,我好奇跟了過去,發現廟裏清一色是女香客,有的正低頭虔誠拜神,有的則是七人一組成神前結盟姐妹。


    一問,才知足當地乞巧肪即的習俗。


    聽當地人說,這一天已婚的婦人會穿上新裝歡聚一堂,盟結七姐妹,說是能祈得幸福美滿;年輕的姑娘們會利用牡丹、蓮或梅蘭菊等花斥製作巧果祭祀織女,以便求得好夫婿。


    聽說晚上還會有許多姑娘偷偷跑到長得茂盛的南瓜棚下守夜,據說夜深人靜時若能聽見牛郎織女相會時說的悄悄話,就能得到千年不渝的愛情。


    我想我沒有必要去聽,千年不渝的愛情實在太遙遠、殊難想像。


    但我真的開始有點想你……


    小小七月初七「終於開竅了?」


    陸展言揚起柔情蜜意的深笑,滿臉的春風得意,讓坐在對桌的合夥人不禁激靈了下,雞皮疙瘩掉滿地。


    無視對方直呼受不了的誇張反應,陸展言仔細摺好難得寫著甜言蜜語的信箋,小心翼翼收進自己胸口處的暗袋,輕拍兩下煨暖。


    「有沒有這麽惡心的!」合夥人--當朝七皇子趙君衡--抖著聲抗議。


    每天,大大小小的事都在發生,但值得成為街談巷論的,往往隻有少數幾件,就算是好小道消息成為民風之流的金陵,也是會挑的。而這幾年,他們的耳目淨落在一個人身上--


    那個人,少年時風流瀟灑、俊美之名不陘而走,擄獲姑娘芳心無數。


    那個人,被趕出家門,不久更因身世暴露,聲名蒙塵,淪為笑柄。


    那個人,後來重新振作,以農為生,後轉而種藥,竟也闖出一番名堂。


    那個人,如今偉然屹立,改回母姓,正式與東方府斷絕關係。


    那個人--


    便是過去東方府的四少東方展言,如今一千擘畫禹州藥都,成為當地最大藥商「楚天闊」當家的陸展言。


    毫無意外的,陸展言再度成為金陵姑娘們心中的夫君首選,雖然全城皆知他心係餘人居神醫之女,還是有人不死心,為女兒的終生幸福請媒婆上門探詢。


    「裝模作樣。」一身華服的男人忽然哼聲,一臉不滿地啜茶。


    亭池水榭,幽然美景當前,建築於池心上的涼亭內,沒有俊男美女的詩情畫意,倒是有兩個男人談完銅臭的生意之後,開始嗑起牙來。


    先岔開話題的男子穿著貴氣,但仔細一瞧,眼尖的人可以發現那華麗衫子上有精巧女紅的縫補痕跡。


    另一名,雖然穿著普通的布衫,卻是瑕不掩瑜,優雅行止與出眾相貌反襯出其曖曖內含光的沉穩內斂,正是金陵的話題人物--「楚天闊」的當家陸展言。


    「你說誰?」


    「這裏除了你就隻有我,不說你難道說我?」嘖。


    陸展言雙手一攤。「打腫臉充胖子的人是你不是我,我一身衣衫雖不起眼,但至少沒縫沒補,你一身華服卻是縫縫補補又三年,誰裝模作樣,你我心裏有數。」


    最好是!趙君衡氣不打一處來,想到剛進城時聽見關於對「楚天闊」陸當家的讚揚。心裏就一整個憋屈。


    「你嘴裏喝的是廬山雲霧,布衫底下是天蠶絲的內襯,鞋裏襯的是上等皮革,哪裏樸實了!」拍桌啊!「金陵的人未免太沒眼色,竟然說你含垢忍辱、力爭上遊、富而不驕、勤儉持家、經營有道--什麽鬼!你這種作賊怕被發現的奢華不是裝模作樣是啥!」不平啦,原來是聽不得別人對他讚美有加,心裏犯嘀咕。


    「旁人說的話你何必認真。」陸展言一臉平靜。「他們說他們的,我們做我們的,井河不犯。」


    「居然要我向你學習,嘁,」趙君衡癟嘴,皇子心裏不舒坦啊!


    陸展言嗆了一小口茶,咳了幾聲。「原來是有人又提建言,要你見賢思齊啊。」


    「最好你是那個賢。」趙君衡哼聲,一口幹盡杯中茶。


    合夥近五年,他一直覺得自己當初一定是被豬油抹了心,才會被這人給訛詐。


    那年當著他的麵說因為他很窮、才會挑上他合夥的男人,在他答應後,立刻要他引薦禹州州令。


    這小於打哪來的消息知道他結識禹州州令且交情匪淺來著?


    這問題一直到現在仍是個謎。


    可這人真是有本事的。一麵成立商號「楚天闊」采買藥材當起藥商,一邊著手買下禹州大片荒地開墾種植藥草--身為藥商,背後多少都有自己專屬的藥山,這些都是很一般的手法,但接下來的就妙了。


    非但妙,還妙得很陰險。


    他開始私下與零散藥商結盟,共同抵製當時壟斷禹州大半藥草的商號,接著打出「利益均沾、有銀子大家賺」的旗幟,一呼百應,促成首屆藥交會,風光打響禹州藥材的名號,「楚天闊」的名聲也跟著水漲船高,一舉攀上浪頭,順風順水。


    接著,這小子更陰了,在禹州闖出名堂後,立刻風光回到金陵開設分號,打得城裏的藥商奄奄一息,也不想想這些藥商背劇的主子是誰。


    還能是誰?不就是那禦醫世家的東方府麽!


    偏金陵的人都傻了,被這人出色的外表、立業的風光所騙,沒細恕他回頭倒打養大他的東方府的狠勁,當他是昔日韓信,忍辱負重、奮發向上的大好青年。


    噴,這人若是大好青年,他趙君衡就能成聖成賢了!


    「我說你當年挑上我,不是因為我窮,而是因我手上有禹州州令這條線吧?」


    「現在才知道?」


    「早就知道了。」真當他傻啊。「隻是好奇。明說就好了,幹嘛拿我的窮困大作文章,死命在我的傷口上灑鹽,把我給氣得。」


    「那也是原因之一啊。」陸展言道:「而且,孌看一個人的秉性隻有先激怒他,看他盛怒之不如何表現才知道。」


    「嗯哼?」


    「我沒什麽容人的度量,個性偏執乖張愛記恨,需要一個能容忍我、就算怒氣攻心也能冷靜思考、腦筋靈活的合夥人。」


    「哦?哦哦?」趙君衡眉飛了起來,色舞得意。「原來是這樣啊。」


    「當然,最大的原因還是你識得禹州州令,以及你皇子的身份。」陸展言啜了口茶後繼續說:「就算窮,到底還是個皇子,端出去可以唬人,對內還能探知皇宮消息,一舉數得。」


    「你就不能讓我有一小片刻的得意麽?」嘖。「話說回來,我出來之前聽太醫院的人說你以前的二哥惹了事。」


    「醫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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