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回家。”她放手了,任由一整片雪白掩蓋所有淒苦悲涼。


    君傲翊抬頭對愣在一旁的春雨道:“到街上去雇輛馬車來,小姐病得厲害,得請大夫診治。


    “是,我這就去。”春雨了解地點頭,連忙跑去廂車。


    君傲翊倚靠著磚牆,緊緊擁著懷中已失去意識的人兒,心頭痛楚不住擴大,他究竟該怎麽做,才會使她不再萬念俱灰,獲得重生?


    他的額輕貼著她冰涼的額,痛苦低嘶:“小舞,不要放棄希望,你可以無視我、不理我,就是不要放棄自己……求你……”


    他抱著她不斷求著,冀求出自肺腑的字字句句能夠穿透她固執的小腦袋瓜,讓她不再感到孤獨絕望,對未來仍舊抱打希望。


    苑舞秋的厲外傳出低低的談話聲,苑舞秋已換下一身小廝衣袍,著單衣躺在床上,春雨在床窮細心照料。


    為了避嫌,君傲翊與苑夫人站在房外交談。


    “傲翊,這回多虧你送舞秋回家,還為她請了大夫診治。一雍容華貴的苑夫人說話輕輕柔柔,雙手交疊在身前。


    “夫人客氣了,我與小舞自小青梅竹馬,做這麽點事個算什麽。”君傲翊看著苑夫人,回得四平八穩。


    小舞容貌承襲苑夫人,清麗絕倫,像是養在深宮大苑的名貴花朵,自小就被爹娘捧在手掌心嗬護,更比苑夫人多了些嬌豔、少了些冰冷,比起淡漠的苑夫人要迷人可親許多。


    “舞秋這孩子打小就任性慣了,都是我和她爹給寵出來的,如今出了這麽大的事,她依然故我,不懂事情的輕重緩急,我和她爹著實不知該拿她如何是好。”苑夫人撫額,幽幽長歎了口氣。


    “就我看來小舞安分守己,並沒有做出不得體的事來。”苑夫人的抱怨,惹得君傲翊心下不滿,為小舞說話。


    躺在房內的苑舞秋悠悠轉醒,迷惘望著熟悉的床頂,全身軟綿綿,有種魂不附體的感覺。


    春雨見她清醒,開心輕呼。“小姐……”


    聽聞到外頭談話聲的苑舞秋對她搖了搖頭,示意她噤聲。


    春雨不想讓她聽見夫人與君傲翊的談話,實在是夫人的話太過冷漠,偏偏她又擔心太急於阻止,會惹小姐不快,左右為難不知如何是好。


    苑夫人的語氣又急又氣。“怎麽會沒有做出不得體的事?你瞧她,居然扮成小廝偷偷溜出家門,後來還昏了過去,若不是有你在,她豈不是要鬧出笑話給全京城的人看?


    “現下都什麽時候了,我和她爹希望她乖乖待在家裏,她為何不聽話?我實在是想不通,春雨這丫頭膽子愈宋愈大了,居然敢幫她瞞我們,她爹若是知道她今天鬧出的事,肯定會氣壞了。抱怨到最後,苑夫人都覺得有必要找張椅子坐下,免得氣暈了。


    “現下外頭風平浪靜,小舞不是囚犯,她已經關在房裏近半年,想出外透氣也是理所當然,我認為夫人無須過度憂慮。”聽聞苑氏夫妻打算將小舞當囚犯幽禁,君傲翊的臉立即沉下來,基於尊敬長輩,他的口氣仍算平靜。


    “傲翊,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舞秋她爹每天上朝總是戰戰兢兢,怕的是什麽?不就是擔心聖上怪罪下來,我們被宮啟先害慘了,這回受宮家連累而死的人有多少?上萬人啦!當年真不該讓舞秋和宮熙禎訂親,他從不做正經事,成天隻會惹是生非,累得我們今日還得因他擔心受怕,倘若有人在聖上耳邊進讒言,讓聖上針對我苑家而來,死的可不僅是我們一家,連同我們的九族也會一並論罪,那可是數百條人命啦!”明明同樣在朝為宮,苑夫人不懂他怎麽會看不透苑家的處境非常危險。


    “我去跟夫人還有君少爺說小姐醒來的事。”房內的春雨再也聽不下去,急忙要出去讓夫人別再說了。


    苑舞秋拉住春雨,虛軟著聲。“別去,讓我娘繼續說。”


    “小姐……”春雨難過得哭了。


    “別哭,我沒事。我已經沒有任何感覺,連心都不會痛了。”苑舞秋的語氣非常平靜,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引起母親不滿的人不是她。


    她望著緊閉的門扉,透過微光,可以清楚看見那高大結實的身影,說不出內心是啥感受,隻是想這麽望著,牢牢記著。


    “因此小舞就得困鎮在家中足不出戶?倘若聖上五年、十年都沒做任何表示,難不成你們也耍關她五年、十年,甚至是永遠?”君傲翊額際青筋浮跳,動了怒火,覺得苑氏夫婦待小舞太殘忍無情。


    “犧牲她一人,總比所有人躍著她一塊兒葬送性命得好。”苑夫人雖然不願,卻不得不作出選擇。


    君傲翊失望的看著苑夫敘,沒有忘記,從前他與熙禎一塊兒上門拜訪時,苑夫人有多歡迎他們兩人、還不僅一次對熙禎說很高興將小舞許配給他,如今態度截然不同,她與外頭那些討好宮家、企圖魚躍龍門的人並沒兩樣。


    “小舞是個值得人疼惜的好姑娘,無論她發生了什麽事,我都認為家人該好好陪伴在她身邊,給予她支持與希望。”


    小舞已徹底被苑家上下漠視,甚至隨時有被犧牲的可能,莫怪她會如此失意,因為她早已預料到未來的命運,他要為她抗爭,不使她的家人錯待她。


    君傲翊的一番話聽在哀莫大於心死的苑舞秋耳裏,為冰冷的四肢百骸注入一股暖流,曲起的十指抓著蓋在身上繡著朵朵青荷的被褥,她看他的身影看得更加專注。


    苑丈人無法置信地哼了聲。“我說了那麽多,你怎麽還不明白?我們萬萬不可能陪著她一塊兒送死,這話聽起來確實是無情得很,不是一個母親該說的話,但她是我懷胎十月所生下的孩子,如果可以,我當然希望她能平安幸福到老,可倘若我僅能保住一個孩子,隻能說她不是我的選擇。”


    “我不是不明白你的意思,隻是我無法認同,我唯一知道的是,我不會作出與你相同的選擇。”他很遺憾無法說服苑夫人改變初衷。


    苑夫人沉默的盯著他看了良久,才緩緩開口。“等你為人父母後,就能真正體會我的感受。”


    他不以為然的看著苑夫人,斬釘截鐵道:“我不會舍棄任何一個孩子,我會竭盡所能救他們。”


    他所說的話深深打進苑舞秋心坎裏,撫慰了她,她用力合上限,告訴自己,不管未來她是否會一輩子被關在房裏,至少她清楚知道有個人比她的家人更加關心她,也更加在乎她,此刻她的心暖呼呼,這樣已經足夠。


    她的嘴角緩緩的,勾起一抹輕淺的笑容。


    一旁的春雨為夫人所說的話感到心寒,忽然見小姐久違的笑容,大戚疑惑,猛地想到小姐之所以會微笑,應當是為了君少爺所說的話。


    “你現在可以說得自信滿滿,可一旦真正遇上,你就會做出跟我相同的事了。”苑夫人不認為他會有不同的選擇,不論怎麽看怎麽說,她的所作所為絕對沒有錯。


    君仿翊搖了搖頭,知道自己說再多也改變不了苑夫人的想法,不如不說。


    房內的苑舞秋,嚴靜的睜開眼,啞著聲佯裝剛醒:“春雨,我怎麽回家了?”


    春雨愣了下,見小姐對她眨眼,立即意會了解,故意揚高聲兒,陪她一塊兒作戲。“小姐你在街上昏了過去,君少爺送你回來前在馬車上請大夫為你診治過,你全都忘了嗎?”


    “我不記得了,僅依稀記得頭昏沉沉的……”原來她已經讓大夫診治過,她卻一無所覺。


    君傲翊聽見她醒來,急著想確定她安然無恙,對著掩上的門扉輕喚。“小舞,你可還有哪裏不舒服?”


    關心的問話,使她的心頭不由自主泛起一股酸楚,摻雜著淡淡的痛楚與些許甜意,她捂著心口,幹澀著聲回他:“我很好,一點事也沒有。”


    無法親眼見到她安好,君傲翊著實放心不下,想要推門進去,苑夫人快一步擋下他。“於禮不合。”


    君傲翊挑了挑眉,曉得苑夫人是故意攔下他。“我隻是想看看她,有夫人和春雨在,不會惹來閑言閑語。”


    “不管怎麽說,你和舞秋都已經長大,不能再像兒時那樣不避嫌。”苑夫人堅持不讓步,一來是想挫挫他的銳氣,二來舞秋未來會如何,誰也不曉得,但見他對女兒似乎有意,最好的做法就是別再讓兩人湊在一塊兒,倘若兩人真暗生情愫,鎮國大將軍那兒他們絕對無法交代,他們得罪不起鎮國大將軍,足以垓揮劍斬情絲時,最好要當機立斷。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黃雀在候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沈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沈韋並收藏黃雀在候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