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神情泰然白若,似乎沒有任何隱瞞,但明珠公主白小生長在詭譎多變的宮廷,非常清楚不可光憑片麵之詞就相信一個人,何況苑舞秋始終待在君傲翊身邊,若說他們倆沒曖昧,明珠公主實在難以信服。


    明珠公主若有所思地一笑,語氣溫婉。“以前本公主總聽人說苑姑娘美麗絕倫,偏沒機會好好看看你,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無怪乎有京城第一美男子之稱的宮熙禎會對苑姑娘情有獨釗。”


    明珠公主起身繞著苑舞秋走。“仔細看,你與宮熙禎實在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倘若宮家沒出事,你早就是人人稱羨的宮家媳婦兒。如今宮熙禎奉旨出家永不得進京,獨留你一人在京城永不得離京,你對我父皇所下的旨意,是否心存怨念?”


    苑舞秋全身僵硬,知道明珠公主是故意挑痛處刺激她,擺明試探她,倘若她的反應過於激動,明珠公主即可從中大作文章。


    “聖上法外開恩饒熙禎哥一命,舞秋對聖上的仁德與寬容除了感激還是感激,從來不敢有所埋怨。”她一字字真切回答,冷靜麵對。


    “你真的從沒埋怨過父皇?”明珠公主不信,狐疑的挑了挑柳眉。


    “舞秋不敢。”她努力想取信於明珠公主。


    明珠公主雖然無法從苑舞秋說的話與臉上神情挑出毛病,但她並不死心,她笑著坐了下來。“本公主瞧你氣色紅潤,確實沒因為未婚夫婿成了和尚一事傷心難過,怎會如此呢?本公主明明聽說你與宮熙禎情投意合,你竟然完全不悲傷,實在教人匪夷所思,又或者其實你心裏另有他人?”


    “舞秋心裏沒有別人。”苑舞秋堅定否認。


    “可是與你有婚約的宮熙禎不在了,如今留在你身邊的是比宮熙禎更為出色的君校尉,難道你不動心?”明珠公主步步進逼。


    “舞秋沒動心。”苑舞秋回得斬釘截鐵,但心底有道嚴厲的聲音也正大聲質問她,她真沒對君傲翊動心嗎?當他每夜陪伴在她身邊時,白她雙眸所看到的人究竟是她嘴裏喚的禎哥哥,抑或是真實的傲哥哥?


    她對禎哥哥的愛是真實炙熱的,豈能輕易動搖,假如她動了心就對不起禎哥哥,就算隻是讓傲哥哥假裝成禎哥哥,也已經太超過,她卻不知回頭,一錯再錯,逕自沉浸於醉人的溫柔當中,簡直可惡至極!


    恕得愈多愈深,便心亂如麻,冷汗涔涔,無法坦然麵對自我質問。


    這簡短的回答並不能讓明珠公主滿意,事情絕對沒她說的簡單,而且不管她說的是真是假,她就是不喜歡君傲翊身旁有苑舞秋存在。


    “你對宮熙租如此堅貞,他可真幸運,可惜他爹包藏禍心,隻要一想起這事兒,本公主就忍不住為父皇感到痛心,你說為人臣子怎可如此?”


    “公主說的是。”


    “有件事一直困擾著本公主,當日宮熙禎堅稱對他父兄的謀逆毫不知情,本公主倒覺得他避重就輕,倘若他不是長相神似早逝的十六皇叔,皇奶奶壓根兒不會代他說情,饒他一命,也不知父皇饒他這一命是對是錯,苑舞秋,你是與宮熙禎最親近的人,你倒說說,他是真不知情嗎?”


    “回公主,熙禎哥生性貪玩,從不插手父兄之事,況且當時他正忙著準備迎娶我,更是無暇注意其他,所以劉十父兄謀逆一事,他真是一無所知。”苑舞秋代租哥哥再次鄭重澄清,就們明珠公主在聖上耳邊煽風點火,使遠在龍恩寺的禎哥哥再次遭逢劫難。


    “說穿了,宮熙瞠就是不學無術、成天遊手好閑,偶爾被召進宮陪皇奶奶說笑解悶,說他是佞臣還算抬舉他,他根本就沒一宮半職在身,要他考取功名恐怕也是太過強求,你和他嘛……倒真是適合。”明珠公主故意羞辱她。


    苑舞秋強壓下心裏的不快,輕聲回應。她可以接受明珠公主對她的敵意與羞辱,可關於明珠公主對瞠哥哥的羞辱,她很難心平氣和麵對,很想請明珠公主收回話,卻礙於明珠公主的身份,不得不吞不滿腔的不滿。


    她雙手垂放在身側,緊握成拳,指甲陷入掌心,提醒她這痛楚,若是不想拖累家人,她就得忍氣吞聲,不得反抗。


    明珠公主笑容燦爛,纖臂輕巧一撥,打翻了擱放在桌上一隻雕著芙蓉花的木匣子,木匣子重重摔落地麵,盒蓋掀開來,裏頭一顆顆瑩白圓潤的珍珠滾落地麵彈跳,叮叮咚咚如樂曲揚奏。


    “哎,本公主的珍珠打翻了。”明珠公主很遺憾的看著苑舞秋,站在她身邊的太監、宮女一動也不動。


    明珠公主的暗示再明顯不過,苑舞秋明了的蹲下身。“公主,請容民女幫您撿拾散落的珍珠。”


    春雨連忙也跟著蹲下身幫忙。


    明珠公主不悅挑眉,以冰冷的聲音說道:“本公主隻容許苑姑娘碰珍珠,其他人都不許動。”


    她打定主意要讓苑舞秋吃苦頭,目的在於警告她,從今以後最好識相點與君傲翊保持距離。


    明珠公主一聲令下,春雨根本就沒法幫小姐的忙,難過地低垂著頭,明珠公王擺明了在欺負小姐,實在是可惡至極,偏偏她什麽忙都幫不上,氣得她快捶心肝。


    苑舞秋沉靜的撿拾珍珠,白皙的臉龐維持一貫的淡定,沒有不悅,沒有不甘,也不卑微討好,她就是安安靜靜的撿著散落一地的珍珠。


    “一共有一百零八顆珍珠,苑姑娘,你可要幫本公主一顆顆全撿回來哪。”惡意的唇角勾起一朵笑花。


    “是,公主。”苑舞秋撿著算著,讓腦中保持一片空白,下去想明珠公主的惡忌。


    明珠公主拈了塊玫瑰花糕,優雅自在的咬了一口,笑睨彎身撿拾珍珠的苑舞秋,她真的是打從心裏看苑舞秋不順眼,凝脂玉肌、晶亮的眼眸,加上不點而朱的唇辦,苑舞秋在相貌上所擁有的美麗都該屬於尊貴的她才對。


    熱淚在眼眶中不停打轉,可春雨不敢哭出來,就怕會惹公主不悅,若是將氣發在她身上那倒無所謂,就怕公主會借題發揮,再次欺負小姐。


    苑舞秋捧著木匣子,將珍珠一一放入,於心底默數撿到的顆數。


    她的氣定神閑惹惱了明珠公主,她越是平靜得宛如什麽事都沒發生,明珠公主胸臆中的一股火燒得更旺,索性換了個坐姿,腳尖一踢,故意將她捧在手中的木匣子踢翻,讓匣內的珍珠再次滾落彈跳。


    “苑姑娘,你未免也太不小心了,竟然連個木匣子都拿不好,又或者是你對本公王有所不滿,故意將氣發在木匣子上?”明明是明珠公主自個兒惡意踢翻,卻睜眼說瞎話,故意往她身上安罪名。


    “民女不敢。”苑舞秋不慌不忙,低垂著頭跪在地上。


    “不敢是最好,記住,一百零八顆,一顆都不能少。”明珠公主輕哼了聲,最想做的是一腳踢向苑舞秋,不過在場有太多人,為免被人說堂堂的公主沒氣度,這才忍了下來。


    “是。”苑舞秋不疾不徐撿起木匣子,重新開始。


    明珠公主牢牢盯著她,時而悠哉飲茶,時而與太監、宮女說笑,不滿意時再惡意弄翻苑舞秋手中的木匣,如此反覆,要讓苑舞秋往後一聽到她明珠公主的名號便嚇得渾身打顫、不敢出來。


    明亮的日光照耀“絳雪亭”,清晰顯現明珠公主精心打扮卻充滿惡意的扭曲臉孔,及站在她身後的太監、宮女無情的訕笑。


    相較之下,遭受刁難的苑舞秋一派沉靜,靜謐的俏臉沒有喜怒哀樂,就是默默的接受明珠公主加諸在身上的惡行。


    夕陽西下,天空中的群鳥展翅作伴返家。


    腰酸背疼、雙腿不住發顫的苑舞秋總算撿完一百零八顆珍珠,盡了興的明珠公主這才滿意放人。


    每要踏出一步,對苑舞秋而言都是痛苦的折磨,她的雙腿已抖得不像話,全依靠春雨的扶持,才沒跌趴倒地。


    負責領她們進宮的小太監不耐煩地惡聲催促。“你們走快一點啊,回頭我還得向明珠公主覆命,你們慢如蝸牛,假如讓明珠公主誤會本公公渾水摸魚怪罪下來,你們可承擔得起?”


    “李公公……”春雨氣不過,忍不住為小姐抱屈。


    苑舞秋見狀,立即打斷春雨,歉然對李公公一笑。“李公公,實在是很對不住,我會再走快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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