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剛才在順天府的見聞,陳文鉞心中憋了一股氣:「祖母,已經問清楚了,指使那花鋪老板的,不是旁人,正是黎月榮。」


    黎月榮三個字,他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黎月榮是他的伴當,他身邊的人做出了這種事,他如何不惱。


    他根本不敢抬頭去看紀清漪。


    「月榮?」太夫人不由眉頭一挑,顯然有些吃驚。


    當年她不忍心見黎氏兄妹受繼母磋磨,而長孫陳文鉞身邊正好卻一個年歲相當的伴當,孫女陳寶靈也缺一個小姐妹,就帶了他們兄妹來京城。


    這些年來,平陽侯府待黎氏兄妹不薄。


    想到這裏,她的臉色就落了下來:「杜嬤嬤,去叫黎月榮與黎月澄二人過來。」


    她轉頭看著紀清漪,用唏噓又帶著幾分愧疚的語氣道:「你是個好孩子,你今天的委屈不會白受的,我一定還你一個公道。」


    陳文鉞也自責道:「清漪,是我這個做哥哥的沒有約束好身邊的人,你放心,這樣的教訓一次就夠了,再不會有下次的。」


    事情發生的時候,紀清漪並未覺得委屈,心中想的隻是自己技不如人被人算計了而已。


    可此刻聽了太夫人與陳文鉞的話,她突然覺得眼眶發酸。


    原來不是她不覺得委屈,而是在她的潛意識裏,大家都不喜歡她,不會有人在乎她,所以她沒有委屈的資格。


    陳文鉞見她紅著眼圈不說話,想著她從前飛揚跋扈的樣子,知道她是受了大委屈了,一雙手死死握成了拳頭,心中已然下定了決心。


    不一會,黎月榮與黎月澄都到了。


    「姑祖母、鉞表哥。」黎月榮羞愧滿麵:「是我鬼迷心竅,做了錯事,一人做事一人當,請姑祖母責罰。」


    「你是該罰!」


    太夫人麵色陰沉,聲音冷的如三九天的冰:「我陳家好吃好喝地供著你,不料竟養出了一隻白眼狼,你說,陳家究竟哪裏對不起你,你要這般處心積慮地壞我陳家女孩兒的名聲?」


    太夫人此話一出,黎月榮臉色就變了。


    他們兄妹是太夫人娘家人,太夫人接了他們來平陽侯府,這些年來,太夫人待他們一直很好。


    好到讓他忘了,他們不過是太夫人的遠親,好到他忘記了自己不是正經少爺,忘了自己兄妹不不過是寄人籬下。


    「太夫人……」他不敢再叫姑祖母了,聲音沉痛後悔:「是我辜負了您的疼愛,做出這種喪心病狂的事情,對不起您的栽培,也對不起清漪表妹。」


    黎月榮突然一撩袍子,跪了下來,不卑不亢道:「有錯就該受罰,月榮沒有二話。」


    「不是的,姑祖母,不管哥哥的事。」黎月澄跪在了太夫人腳邊,愧疚哽咽道:「是我的錯,因為清漪搶走了我做的山茶插花,先生批評了我,我心裏覺得委屈,所以就跟哥哥訴苦抱怨。哥哥心疼我,一時衝動就做出這樣的錯事。」


    「清漪妹妹。」黎月澄突然抬頭,向紀清漪哭求:「你原諒我哥哥好不好,他真的不是有心的。」


    紀清漪聽她這樣說,不由冷笑。若按照她從前的性子,她一定撲上去撕黎月澄的嘴了,可她看著黎月澄這哀哀的樣子,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此時咄咄逼人多沒有風度,你會裝,我不會嗎?


    她突然拿帕子捂住了臉,肩膀一聳一聳的,不再說話。


    黎月澄看著就有些急:「清漪妹妹,要不是你搶了我的山茶花……」


    「月澄住口!」黎月榮突然嗬斥道:「錯了就是錯了,就該承擔後果,不許你為自己的錯誤找借口。」


    黎月澄哽咽著搖頭,任由眼淚流了滿滿一臉:「是我不好,不該在哥哥麵前亂說話。哥哥也是為我抱不平,才會這樣做。歸根結底,還是我的錯。姑祖母,您要責罰就罰我吧,真不怪我哥哥的。」


    他二人兄妹情深,太夫人看著卻一直保持沉默。


    她雙目犀利地看著黎氏兄妹,過了一會,便轉頭問長孫陳文鉞:「月榮是你的伴當,你看該怎麽處理?」


    這是要把事情交給陳文鉞了。


    黎氏兄妹都不由心裏一鬆,紛紛朝陳文鉞望去。


    陳文鉞跟黎月榮同吃同住,從小一起長大,比親兄弟感情也不差的。


    陳文鉞去年進了金吾衛,做了正四品的禦前勳衛之後,一直記掛著黎月榮的前程,已經與他約好今秋圍獵助他一臂之力,讓他取個好成績。就算不能進金吾衛,能進五軍營或三千營也是非常不錯的。


    此事也得到了平陽侯陳雍的默許。


    陳家男丁少,他可是陳文鉞的得力臂膀,黎月榮覺得陳文鉞定然會高高抬起,輕輕放下的。


    陳文鉞麵色冷凝道:「這事情歸根到底還是插花評比時埋下的伏筆。」


    黎月澄聞言心中一喜,果然是要將問題推到紀清漪身上,然後輕輕揭過去了。


    「清漪,你跟我說,你奪月澄的插花了嗎?」


    紀清漪輕輕搖了搖頭:「沒有,鉞表哥,那山茶插花是我自己做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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