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箏見時機成熟,便故作為難地歎了口氣,“……聽說了。”


    顧翎羽雙拳捏緊,牙齒咬得作響。


    梅箏低著頭,委屈道,“早知如此,錦秋節那日,我就不應該放你過去。或者……我跟著你,好歹也幫你驅散一下周圍行人……”


    顧翎羽回憶當時情景,也是悔不當初。


    “你別自責,”她低著頭,盯著紅木雕花桌上,擺放的茶點,咬牙道,“這件事與你無關,怪我……太粗心大意。”


    她指的不僅是鴛鴦湖畔,還有在宮中屢次三番找安國公。


    她早已習慣了邊關的不拘小節,卻忘了,這裏是京城,她與安國公多次公然談話,會被有心之人編排。


    梅箏小心翼翼地問道,“那接下來,你有何打算?”


    顧翎羽低著頭,搖了搖,並未說話。


    梅箏眼神閃了閃,靠近顧翎羽,小聲道,“我問你一個問題,如果像謠言那樣,讓你做安國公的平妻,你可願意?”


    顧翎羽吃了一驚,下意識反駁,“你別胡說!”


    梅箏立刻裝出被嚇壞的模樣,瑟瑟發抖,“我……我……我也是關心你,我以後不問就是。”


    顧翎羽見女子被嚇到,也是後悔,自責自己粗魯慣了,怎麽能對這種柔弱女子吼叫,“……抱歉,是我的錯。”


    梅箏搖頭,語調誠懇,“我知道你現在心裏難受,沒關係的。隻是……隻是我想的是,你從前一直為家中安排的婚事苦惱,說不喜那些男子;後來你又說過,對安國公這類的男子比較接受。


    而安國公這樣的男子,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無論是錦秋節你訓斥蘇明妝,還是在宮中對安國公忠告,你都是一片好心。


    一片好心,卻被他們連累,聲譽受損,這不是你的錯、而是安國公的錯,他本應該對你負責!所以……如果你願意,直接讓謠言成真,也不無不可。”


    梅箏一邊說一邊觀察著顧翎羽的表情,見其一直未出言打斷,便斟詞酌句地把話說了出來。


    鄭雲櫻小聲道,“小姐,您要三思啊!”


    梅箏心中暗笑——顧姑娘的隨從,怕是到現在還沒看出來,她家小姐有多喜歡安國公吧?


    如果不那麽喜歡,怎麽會纏著人家,幹涉人家的家事?


    確定了這一點後,梅箏歎了口氣,道,“如果翎羽你早一些出現就好了,哪怕早半年。那樣,安國公先遇到你、娶的也是你了,安國公的日子也會好過許多。”


    顧翎羽疑惑地看向她。


    梅箏也看了回去,“怎麽?我說得不對嗎?安國公的表妹都說,兩人隻是表麵夫妻,甚至都沒住在一起,這樣,還算好日子?”


    鄭雲櫻不認同道,“安國公與蘇明妝成婚也才半年的時間,嚴家姐妹到安國公府,是三個多月前,也許,這三個月,兩人已經睡在一起了。”


    顧翎羽當聽見最後幾個字時,心驟然一緊,緊接著一陣心痛和不甘。


    梅箏了然,笑道,“這個簡單,讓嚴家姑娘再去安國公府一趟,或者你們過去,不就行了?”


    鄭雲櫻震驚,“我們過去?”


    顧翎羽心底狠狠觸動。


    “對呀,”梅箏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即便不是因為外界傳言,難道你就不好奇嗎?也許那嚴家姐妹被蘇明妝欺負,故意說謊,挑撥我們,也說不定。”


    眾人心裏想:倒是有這種可能。


    顧翎羽知曉,自己冒然前去,實在失禮,但……但她真想知曉答案。


    事到如今,鄭雲櫻也看出自家小姐的心思,低聲道,“小姐若是想去,也不是沒借口。前些日子老太君還說,應該去看望裴老夫人的,鐵衛關隻出了五千精兵,借了幾車糧草,便立功,這是裴將軍的功勞,我們應該感謝。”


    “……”顧翎羽怦然心動。


    ……


    禦書房。


    裴今宴再次被召了來。


    待見禮賜座之後,吉公公便把所有下人都遣了出去,自己站在門口。


    明德帝還未說話,便深深歎了口氣,尚有俊色的麵龐,滿是無奈,“本來,朕讓人準備頂替造謠者,進行澄清,但剛剛得到消息,這謠言不僅在宮裏傳開,連京城也無人不聞了。”


    裴今宴麵色鐵青,周身肌肉緊繃——他如何不知,謠言的後果,以及不堪的影響力?


    但更可怕的是,他連自己錯在哪,應該責怪誰,都無從下手。


    責怪顧翎羽嗎?拋開她多管閑事,她做的事,確實是為了戰友“伸張正義”。


    責怪明妝與錦王嗎?但如果他們不合作,又如何信息互通,進而得到武王對蘇家動手的信息?


    就這麽莫名其妙地被蛛絲纏繞束縛,掙脫不得。


    不這麽想還好,當想到這裏時,他真的感覺到身上包裹了一層東西,


    那東西將他包裹得越來越緊,緊到難以喘息,好似整個人深陷蜘蛛洞裏,或者沉入水下。


    而他身體裏那個隨時想衝出來的野獸,也在掙紮。


    他嚇得急忙伸手一拉……


    一旁坐在椅子上的明德帝嚇了一跳,急忙扭身躲避!


    裴今宴驚得心跳都停了,立刻起身跪在地上,“陛下恕罪,末將罪該萬死!昨日末將沒睡好,胳膊有些抽筋,剛剛不受控製地動了一下。”


    “……”明德帝。


    門口的吉公公嚇得差點要拉門喊人護駕——誰能想到,北燕第一忠臣,差點襲君!


    裴今宴額頭冷汗都冒了出來,“末將不敢欺君,是最近發生之事太多,所以末將睡眠不佳……”


    明德帝回憶其動作,好像並非襲擊,便道,“原來如此,無妨,一會你去太醫院看看。”


    “是,皇上。”


    雖然這麽說,但皇上還是起身,換了個遠一些的位置。


    坐定後,明德帝便是正色道,“說正事,朕知曉整件事鬧了出烏龍,但女子清譽開不得玩笑。現在因為你們夫妻,滿城謠言風雨,顧翎羽好好的姑娘清譽受損,所以朕認為,這件事作為男人,你應負起責任。”


    裴今宴努力控製自己別發出古怪行為,肌肉繃得隱隱作痛,“請皇上降罪。”


    明德帝擺了下手,“不用降罪,你擇日去迎親,娶顧翎羽為正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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