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春院廳堂內。


    霍薇不解地問道,“蕭皇子,今日公主為何沒來?”


    穿著一襲細棉袍子的年輕男子,安靜坐在檀木椅上,色如冷玉的消瘦麵龐,眉頭緊鎖,眼神帶了疲憊,和難以察覺的憤恨。


    他對蘇明妝送了個眼神,之後收回視線,頷首,恭恭敬敬回答問題,“回大師父,公主今日被皇後娘娘留在宮中了。”


    按照道理,應該認嚴氏為大師父,畢竟嚴氏為嫂、霍薇為弟妻。


    更何況蕭質子主學謀略,次學武藝。


    但嚴氏和霍薇關係好,不介意誰長誰幼,便讓他跟著玉萱公主一同稱呼了。


    霍薇了然,“原來如此……也是,公主天天來國公府,沒時間陪皇後娘娘,確實應該留下陪陪娘娘了。”


    嚴氏也沒多想,點了點頭。


    兩人沒多想,是因為她們不知玉萱公主和顧翎羽發生的爭吵,蘇明妝卻知道。


    而且蘇明妝也看出剛剛蕭質子那意味深長的一眼,她起身笑道,“既然公主沒來,那晚輩就不打擾蕭皇子學習了,晚輩先告辭。”


    說著,趁著兩人不注意,也對蕭質子遞了個眼神。


    蕭質子微微頷首,心領神會。


    隨後,蘇明妝便回了雁聲院,路上對習秋低聲道,“你去知春院幫忙,待有機會,蕭皇子會和你說一些話,你把話帶回來。”


    因為習秋喜歡武學,外加人嬌憨可愛,裴老夫人和裴二夫人都很喜歡她,允許她在旁蹭課學習,其便經常跑去幫忙,端茶倒水。


    “是,夫人。”習秋接了命令,屁顛顛地跑回去。


    蘇明妝回了雁聲院,拿來賬目看了起來——自從裴老夫人和裴二夫人奉命教蕭質子,她便把府務全部接了來。


    就這樣,大半個上午過去。


    臨近午時,習秋回來。


    習秋悄然進了房間,蘇明妝放下筆,抬眼看去,“說吧。”


    習秋道,“剛剛蕭皇子說,昨天晚上,顧翎羽的那個隨從到坤寧宮,說顧翎羽生病,還暗示是因為幾日前,與玉萱公主爭吵後生的病,皇後娘娘知曉了公主在雁聲院罵顧翎羽。


    然後皇後娘娘讓坤寧宮的安公公親自帶著太醫去了元帥府,同時還把公主叫了去,罰跪整整一晚上,今天也沒放出來……蕭皇子聽到的消息,是截止到昨天後半夜,錦繡宮的太監送過去的。”


    蘇明妝聽後震驚——她印象裏,顧翎羽是正直的姑娘,雖然莫名執拗,哪怕其喜歡裴今宴,她也未對其有多大敵意,甚至還會有一些愧疚之心。


    她確實想“霸占”裴今宴,但也曾偷偷想過,如果裴今宴喜歡顧翎羽,哪怕有那麽一絲喜歡,她也願意讓賢,畢竟夢中,人家兩人就是一對。


    卻沒想到,顧翎羽竟這般陰險!


    生病?


    因為被公主罵了一兩句,就被氣病?上過戰場、身經百戰的女子,就這般柔弱?


    若沒有狩獵節,父親服藥裝病,她還不知有藥物可以騙過太醫!


    吵架後,先裝病,再去告狀,好手段!


    蘇明妝暗暗捏緊了拳——敢傷害她朋友?真是好大膽子!


    王嬤嬤卻想到了另一件事,焦急道,“小姐,這可怎麽辦?會不會因為這件事,皇後和皇上繼續給國公爺施壓?畢竟如果顧翎羽有個三長兩短,最後皇家也脫不了關係,畢竟公主代表了皇家!”


    蘇明妝緩緩點了點頭,若有所思,“會。”


    眾人嚇得花容失色,瑟瑟發抖。


    膽子小的雲舒眼淚唰唰地流下來。


    習秋氣得攥緊了拳頭,她隻恨自己學武太晚,如果從小就學武、武藝高強,當日在鴛鴦湖,她就應該直接把那顧翎羽打死!


    打死顧翎羽,大不了她償命,最起碼不會這麽折騰夫人!


    王嬤嬤急得團團轉,“小姐,怎麽辦!?”


    蘇明妝放下筆,起身,在地上慢慢踱步,想著辦法。


    少頃,她停下腳,回到桌前,抽出一張紙快速寫信。


    待字跡幹透後,封了信,“你立刻把這封信送到學士府,然後向母親要個東西,便是狩獵節那日,父親裝病服用的那個藥。”


    眾人一愣,隨後拍案叫絕——對呀!那顧翎羽能裝病,為什麽我們夫人不能裝?大家對著裝病,看皇上手心手背最後向著誰。


    鐵衛關算個屁!


    顧家的影響力,還能與蘇家相媲美嗎?


    更何況,顧翎羽即便是自幼上戰場、女中豪傑,但在家裏,上有兄姐下有弟妹,絕不是最受寵的,顧元帥還能因為一個女兒,和天家翻臉?


    眾人鬥誌昂揚。


    “是,夫人。”習秋也是高興,拿了信,轉身就跑了。


    王嬤嬤興奮地問道,“小姐,您打算何時裝病?”


    蘇明妝又坐回椅子上,繼續看賬本,口吻隨意道,“裝病這件事,暫時不能泄露出去。至於裝病的時間,嗬,當然是等顧翎羽‘康複’後再說,她病治好了,也不好意思重新生病吧?”


    “小姐說得是,小姐高瞻遠矚、智謀過人!”王嬤嬤高興地誇獎起來。


    蘇明妝哭笑不得,“這算是什麽高瞻遠矚?”想著,歎了口氣,“我真不願與人發生這種衝突,尤其是顧翎羽,無奈……我沒得選。”


    後麵的聲音越來越小,王嬤嬤並未聽清。


    夜裏。


    蘇明妝等裴今宴回來,把發生之事和他說了,又把某人氣得要發瘋,光罵人就罵了一炷香的時間。


    後來聽說蘇明妝要裝病,他當然不肯,死活要衝到知春院,和母親商量辭官之事。


    蘇明妝費了好大力氣,還用上裴老夫人的身體健康,又動之以情曉之以,勸得口幹舌燥,才勉強把男人勸好。


    又答應了他:隻裝病這一次,如果能解決便罷,繼續按照原計劃進行;若不能解決,再說辭官不遲。


    最後,裴今宴心不甘情不願,隻能接受了。


    ……


    蘇明妝本以為顧翎羽還能多裝幾天病,沒想到,隔了兩日,就痊愈。


    顧翎羽演完了?很好,那就該她演了。


    坤寧宮。


    宮人通報過後,玉萱公主衝了進去,撲通跪在皇後麵前,嚎啕大哭,“母後不好了!明妝被氣病了!病得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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