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子裏一片寂靜,柳氏懵了,這丫頭在說什麽?什麽打她罵她,還軟皮子打斷幾根……什麽跟什麽呀?


    她剛在眾夫人麵前表過賢良,這丫頭就說這番叫人誤會的話,有幾個夫人震驚有與餘居然開始私下交流了。


    「你,你在胡說八道什麽?」柳氏往一旁王氏瞪去一眼,王氏剛要上手去拉薛清歡,沒想到手還沒碰到她,薛清歡就再度跪下,速度之快,歎為觀止。


    「六娘真的知錯了,請大娘子責罰!不要趕我與爹爹走,我娘已經去世了,我和爹爹真的沒別處可去啊。」


    薛清歡不僅跪下,還膝行兩步到柳氏身邊,一下抱住了柳氏的腿。


    柳氏氣的鼻子裏都要冒火了,她辛辛苦苦養了這麽多年的名聲,眼看就要毀在這丫頭的嘴裏了。


    定下心神,堆出笑容,親自彎腰將薛清歡扶起,用近乎咬牙切齒的聲音對薛清歡溫柔道:


    「這孩子今天怎麽盡說胡話,我怎麽可能趕你和你爹爹走呢?我們都是薛家人,是一家人啊。」


    「我也覺得大娘子不會如此,可這是三姐親口說的,我不得不信。」薛清歡說。


    薛月華原本還在納悶薛清歡在幹什麽,忽然火就燒到她身上,頓時跳起怒道:「我什麽時候說了?」


    薛清歡嚇得一縮:「哦,不對不對,不是三姐,是四姐說的。」


    薛月嬌愣住了。


    柳氏再忍不住,一拍桌子:「六丫頭,你若再胡亂牽扯,我就真要動家法了。」


    攀咬她還不算,居然還想攀咬她的兩個女兒,柳氏不能忍。


    薛清歡像是忽然受驚,身子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正好撞在席間一位夫人身上,夫人心善,伸手扶了她一把,輕聲說了句:「六娘子莫怕,把話說清楚了就好。」


    說話的夫人是揚州刺史之妻李氏,為人最是公平公正,是個難得的女君子,是以薛清歡才會靠到她身邊。


    「是,多謝夫人。」薛清歡軟聲道了謝,便在李氏身旁娓娓道來:


    「我沒有胡說,昨日三姐和四姐邀我同其他家的小娘子一同去遊湖,誰料船到河心時,三姐把隨身首飾掉落水中了,艄婆子說河裏有暗流,不敢下水打撈,三姐便一直在船上哭,說那是大娘子最喜愛的東西,四姐許是知我水性好,便使我下水撈。我開始是不肯的,可四姐便與我說,若是東西丟了,大娘子定然大發雷霆,到時我也脫不開幹係,說不定連我爹上京趕考的路費大娘子都不出了,直接把我和爹爹趕出家門。」


    「我娘去世以後,我和我爹的吃穿用度皆靠著大娘子打發,我們父女倆沒有錢,若大娘子不出路費讓我爹上京趕考,我們可如何是好,所以我就下河撈去了。誰知道我好不容易把東西撈上來了,船卻沒等我就回岸了,我隻好從河心遊回岸邊,距離太遠,我有些體力不支,被一對打漁的夫妻拉上了岸,三姐和四姐這時才帶著家裏的婆子出現,把我給帶回家來。」


    薛清歡言辭切切,條理清晰,將自己為何下水的原因說出來,席間夫人們麵麵相覷,不得了!不得了!騙自家姐妹下河也就算了,還狠心的直接把船開走了,讓一個十四歲的孩子自己遊上岸,更何況,還有更過分的深層意思。


    薛六小娘子說他們四房沒錢?要靠薛大娘子打發?開什麽玩笑!薛大娘子的娘家就是個舉人,窮酸的要命,她哪裏來的錢打發四房?


    那薛四郎當年娶了個碼頭商人的女兒,當時雖為人不恥,可他那老嶽丈後來卻是發達了的,能被人稱作揚州巨富的人家會沒錢?老嶽丈死了,遺產全給了唯一的女兒,如今她女兒也死了,那她的遺產和嫁妝應該全都在薛家四房啊,怎麽可能四房的日子還要大房接濟?


    再說這孩子下河之事,如果真如她所言是受了薛家三娘和四娘的攛掇與恐嚇的話,那這大房的心思可就有點昭然若揭了。碩大的‘謀財害命’四個字在眾位夫人腦中不斷閃耀。


    「素娘,這孩子說的可是真的?」李氏聽薛清歡說的心驚,不忍的環住眼眶紅紅的薛清歡,喚柳氏閨名問道。


    李氏是這群夫人中最說得上話的,她一開口,其他夫人也跟著七嘴八舌問起來:


    「是啊,到底怎麽回事?」


    「使六娘子下河撈東西,還把船開走讓她自己遊上岸,可是真的?」


    柳氏被周圍夫人問的心慌起來,暗瞪了一眼薛清歡,趕忙堆起笑容解釋:


    「不是不是,定是誤會,是誤會。我家三娘和四娘脾性最是溫順知禮,豈會說出那種話,做出那種事。六丫頭,你莫要再胡說了,如此敗壞你兩個姐姐的名聲於你又有什麽好處?」


    「我沒有敗壞姐姐名聲。四姐姐你且與我說句公道話,是不是你叫我下水的,我當時不肯,你便說了那些話,是也不是?」薛清歡將矛頭轉向低頭攪動衣角的薛月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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