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清歡眨巴兩下眼睛,說道:「我爹是個舉人,我算不得什麽千金,夫人謬讚了。」怕她繼續說這個話題,薛清歡也問她們:


    「對了,這位夫人和太夫人是要上山嗎?怎的不坐轎子或馬車?」


    薛清歡看這兩位打扮不像是普通人家,至少絕對不像是坐不起馬車和轎子的人家,兩個年紀這麽大的人出門,不知是什麽緣故。


    老女兒一聲歎息:「不瞞小娘子,這是我的母親,已然病入膏肓,無力回天,她一生信佛,最後的心願便是能再上一回景德寺,拜一拜那真佛。若是坐轎和坐馬車,未免心不誠,有事女兒服其勞,這不,母親的心願我說什麽也要為她達成。」


    民間信佛者,確有三步一磕的慣例,說是這樣能更加誠心,更別說是步行上山了,還算是個正常的願望。


    「夫人孝心定能感動上蒼。」薛清歡不信佛,但願意尊重別人的信仰。


    老女兒長歎一聲,眼眶紅潤,休息了一會兒後,起身半蹲在她母親身前,將她母親的兩條胳膊掛到她的肩膀上,一個用力,將人背到背上,但不知是用力過猛還是一路走來,太過疲累,老女兒有些體力不支,若非薛清歡從旁扶著,她差點把她的老母親摔著了。


    「哎喲。我的腰……」那老女兒一臉痛苦的捂著自己的腰,看來是扭了一下。


    薛清歡見狀,上前為她推拿一番,她才稍微好了些,薛清歡見這兩個老人都這麽大年紀了,好心勸道:


    「您這樣子,如何將太夫人背上山呀?要不然還是回去吧。改日再來?」


    太夫人發出一聲綿長的歎息,蒼老的聲音說了句:


    「隻怕、來不了咯……」


    那老女兒一手捂著腰,一手撐著石桌站起來,稍微晃動了兩下身子,感覺稍微好一點了,就又蹲到她母親身前,說道:「母親,我今日便是爬也會帶您上山。來吧。」


    太夫人卻是坐在那裏一動不動,看著女兒故作堅強的樣子,眼眶發紅。


    薛清歡素來見不得這些親情無奈,對那老女兒說道:「夫人,要不然讓我背著太夫人上山吧,您跟在後麵稍微扶著就好。」


    「這……如何使得。你這小娘子看著不過十幾歲,哪有力氣……」那女兒覺得有些不妥。


    薛清歡爽朗一笑,躬身到那老母親身前,一下就把老人家背到了背上,說道:「夫人放心吧,我娘自小便教我習武,這點力氣還是有的。您若不放心,便在一旁扶著,我送你們上山,等太夫人拜完了菩薩還了願,我再背她下山。」


    薛清歡這麽說著,便也這麽做,背著這老人健步如飛的走上山道。


    景德寺的山道一共有兩百一十六級,前一百零八級代表著信眾的一百零個煩惱,後一百零八級代表信眾的一百零八個願望,每一級都有講究。


    薛清歡沒有背著一個人爬這麽多曾台階的經驗,到了最後幾十台階,才稍微有點累的感覺,不過,回頭看那扶著欄杆不住喘氣的老女兒,薛清歡也就不好意思說累了。


    按照她的約定,薛清歡把太夫人背上了山,由她女兒攙扶著進寺廟參拜,薛清歡就坐在山門前的石階上擦汗乘涼,幸好山道兩邊全是樹蔭,沒有山下那麽炎熱,休息一會兒後,也就恢複過來。


    等到那兩位老人再出來,薛清歡又生龍活虎把人背上了背,再一級一級的送下山去。


    到了涼亭之後,薛清歡把人放下,此時太陽已然偏西,看著申時已過,薛清歡原本還想送這兩個老人回家去,但那老女兒說什麽也不好意思再讓薛清歡勞動了,對她千恩萬謝過後,問她家住何方,姓甚名誰,薛清歡被她問的無奈,隻好說自己姓宋,住在甜水巷,問完她的姓名和地址之後,兩位老人才蹣跚離去。


    薛清歡站在涼亭上看著她們漸漸遠行,心中莫名感慨。


    父母與子女的緣分有長有短,有的可以相伴一世,有的則短暫離別,如果可以的話,她也想陪伴母親至古稀之年,可惜天不遂人願。


    「在看什麽呢?」


    薛清歡站在涼亭上感慨,沒聽見腳步聲,難得被嚇了一跳。


    回過頭去,趙肇和韓介都被她滿頭大汗的狼狽樣子嚇了一跳,韓介直接問:


    「你幹什麽去了?怎麽變成這模樣?」


    薛清歡慌忙抹自己的頭發,從荷包裏拿出一麵小鏡子,照過之後才知道自己現在就像個瘋婆子一樣,幹脆就著茶水稍微梳洗了一番,把自己收拾幹淨了,才好意思站到大王麵前:


    「大王論完禪了?天一法師沒留您住下?」


    趙肇將她額前的一縷濕發撥到一邊,說道:「天一禪師不在,我與主持清談忘了時間,你在山下等的無聊了吧?」


    薛清歡想起自己剛才那爬上爬下的感覺,由衷回了句:「不,我一點都不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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