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玫起了一個大早,察看過腳傷,發覺寶拉的祖傳秘方藥膏果真有效,但想起寶拉說她的祖先曾是巫師,令她不禁對裏麵的成分產生了一點毛骨悚然的聯想。


    今天是和島主約定見麵的日子,如玫不禁緊張起來。他的律師大概也來到島上了,如玫猜測他們一定會全力說服她簽下轉賣的合約,然後就盡速打發她回家,畢竟達密拉對她的重要性,遠不及當地人的需要,況且她對這裏一無所知,所有人都隻當她是尋常的遊客罷了——事實上也是。她決定一個星期後和喬林先生簽下轉賣的合約,簽好後,她就要馬上離開這裏。


    如玫來到旅館大廳卻找不到寶拉,隻看見一名有著深棕色肌膚的美貌女子站在櫃台內側。如玫詢問她:“請問喬林先生到了嗎?我和他今天早上約好了……”


    她張大眼,吃驚地說:“你和喬林先生有約嗎?可是今天早上我們有一個工人受了傷,喬林先生正好在附近,他送這工人到賀柏醫生家了!”


    “那麽……”


    她美麗的大眼睛閃動著幸災樂禍的光芒,“喬林先生恐怕無法依時赴約了。喔——我忘了自我介紹,我是寶拉的女兒,喬林先生的員工,也是他很好很好的好朋友,我叫唐雅。”


    如玫不理會她話中的涵義,又問:“唐雅,你剛剛說受傷的旅館工人,就是昨天早上要去碼頭接我的人嗎?是不是長得很高……”


    “是個好看的男人!對不對啊?如玫小姐,我們旅館的工人隻有一個,我們想的是同一個人沒有錯吧!”唐雅站在櫃台後斜著頸猜想。


    如玫心跳不禁加速,急切地問:“請問你,他受的傷嚴不嚴重?”


    “好像很嚴重,聽說是喝了不少酒,走回家的路上不小心跌落溪穀,一直到今天早上才被人發現,喬林先生正在處理中……”


    “你說的賀柏醫生家是在哪裏?”如玫的語調充滿了焦慮。


    “就離旅館不遠,前麵的這條路往南走,過了一座小橋後右手邊的白色木屋,就是賀柏醫生家了,他是我們島上惟一的醫生,我時常都從那裏經過呢!”


    如玫幾乎是奪門而出,滿身大汗地奔跑在鋪著碎石的小道上。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擔心那個可惡的男人,他是如此狂傲、如此野蠻……可她還是不願見他受傷,如果、如果他的傷勢嚴重,那麽她就來不及對他說他的可恨之處了。


    跑過那座小橋後,如玫果真看見路旁一棟白色小木屋,門口就站著一個熟悉的背影。


    喬林緩緩回頭,看見驚惶的如玫氣喘籲籲地跑到他麵前,狼狽得像是剛剛參加了兩千公尺長賽跑一樣,汗濕了的長發一絲絲地緊貼在她蒼白的雙頰邊。


    她的膚色遠比島上的女人蒼白得多。


    “你怎麽來了?臉色難看得像被火車輾過一樣。”他輕鬆地說道,悠悠吐出一口白霧,隨後將手上才吸沒幾口的煙蒂丟在地上,腳尖重重地踩著煙屁股。


    “你……你不是受……受傷了嗎?”如玫麵色凝重,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我?我送人來療傷的,很遺憾,受傷的人不是我。”他聳了聳肩,狀似輕鬆地說,視線卻片刻不離如玫焦急的神色。


    “可是,我聽旅館的人說,你跌落山穀受了重傷,還讓喬林先生把你送來賀柏醫生家……”如玫臉上寫滿了疑惑。


    “你以為受傷的是我?不會吧?你真的以為我是旅館工人?”他張大眼,一臉饒富興味的表情。


    “顯然你沒有受傷,你……難道你不是旅館工人?”


    “我從來沒有承認我是啊……”他聳聳肩。


    “那麽你是……”


    他揚起的笑容露出顯而易見的調侃和嘲弄。


    “你……你不會就是喬林吧?”如玫的臉色頓時刷白,開始語無倫次,“我、我一直以為你就是寶拉說的旅館工人,因為她形容你的樣子……”唐雅說那個人高高的、長得很好看,不是他,難道還另有其人?如玫愣了一愣,感覺自己就像個傻瓜似的。


    “天啊!你一定從昨天就在嘲笑我像個傻瓜一樣是吧!竟然把鼎鼎大名的島主認作是一個旅館工人,還對你恐嚇威脅,我真是不自量力,不是嗎?”她的眼神有點受傷。


    “對不起,如玫小姐,我想我該正式介紹我自己,我就是喬林。”都怪他沒解釋清楚才造成這種誤會。喬林突然心生歉疚,他看得出來,剛剛如玫匆匆而來時,一刹那間的關切絕對是出自真心。


    如玫卻猛然抬起頭指責道:“我們早上有約定時間要見麵的,你失約了。”


    “我知道。”


    “那麽……”


    他很快地接口:“我會補償你的。”


    “怎麽補償?”


    “接下來的六天,我都做你的向導,從現在開始算起。”


    如玫不再回答,彼此看著對方的眼神,仿佛在追逐著眼底深處的靈魂。


    喬林心中再度湧上一股強烈的熟悉感,眼前的女人俏生生地站在他麵前,仿佛又是一段故事的重演,隻是這次他對於故事的結局全然未知……


    他們彼此凝視著對方,誰都不願輕易收回。這時,有一個滿頭白發、鼻梁上戴著老花眼鏡的駝背老人走出屋子,打斷了他們的相互凝視。


    “喬林,強尼已經沒事了。”賀柏醫生若無其事地打斷了兩人。


    喬林回過神來,轉身對賀柏醫生道謝,禮貌地介紹彼此。


    “賀柏醫生,她就是如玫小姐,我祖父遺言中提到的。”


    “我知道,如玫小姐的大名已經傳遍整個島了。”


    “賀柏醫生,你好。”如玫微笑地點頭。


    賀柏醫生打量著她,那種專注的神情令如玫不禁尷尬起來。


    賀柏醫生看出如玫的不安,幽默地開口說道:“對不起,我剛剛想起一件往事,想得失神了,你要原諒我,老人家智力衰退的原因,就是腦袋裝滿太多的回憶了。你們剛剛的對話,我無意間聽到了,我很驚訝你會把喬林錯認是旅館工人;可是喬林也很不應該,他如果是個紳士的話,就該先對女士自我介紹才是。”


    如玫心裏非常同意賀柏醫生對喬林的責備,脫口而出:“他本來就像個野人一樣,所以我也不想和他計較了。”她想起喬林強吻她、還有在沙灘上灑尿的糗事,說他是個野人真的一點都不為過。


    賀柏醫生聽了有點詫異,在這個島上,還沒有人敢對喬林說一句不恭敬的話,如玫可能還不清楚喬林在島上的地位,所以對他似乎沒有什麽敬畏的態度。


    太好了!喬林就是需要這樣的女人來調教他。賀柏醫生心裏不住地竊喜。


    如玫並沒有看到那名受傷的旅館工人,因為她隨後就坐上喬林的吉普車,和他一起離開了。


    坐在車裏,窗外的風景不斷地從她眼前掠過,如玫假裝專注地在欣賞風景,內心卻鼓動不已。


    當車子穿過一處濃密的灌木樹林,一片寬闊的綠色草原頓時映入眼簾,如玫驚呼一聲,引來喬林的好奇。


    “這裏的景色好像我們海島的港灣,感覺好熟悉……”


    “是嗎?”喬林不經心地回應,車速慢慢地減緩。


    “喬林先生,我可以到那處草原看看嗎?”如玫轉過頭懇求道。


    “草原的盡頭是個斷崖,很危險。”他麵無表情地說。


    “我不怕!我真的很想看看這個懸崖到底有多高。”


    真是個愛冒險又好奇的女人!喬林微蹙著雙眉掉轉車頭,將車子慢慢駛到一處空曠的草地上。如玫迫不及待地跳下吉普車,往草原的盡頭奔去。


    這樣優美的景色到底隱藏了什麽樣的危機,她很好奇,一步又一步地往前探看。


    喬林站在數十步遠的地方遙望著她,她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強勁的風將她的長發吹亂了,為了順風的方向,她正麵迎向強風,毫無畏懼地又往前走了幾步。


    來到接近斷崖的斜坡處,如玫終於看清楚崖下的風景,峭壁直下百尺,在接近她站的邊緣底下,還藏著一塊凸起的礁岩,不探頭看是不會發現的。浪濤無情地擊打著岩石,深水處泛出湛藍的微光,壁岩上驚濤駭浪滾滾翻騰令人驚懼,這樣驚心動魄的景觀顯示出大自然中最無情的一麵。


    如玫懷著敬仰的心情,看得目瞪口呆,卻忽略了嫩綠的草還沾著清晨未幹的雨露,她腳底突然一陣打滑,身體有點不穩……就在此時,一隻大手緊攬住她纖細的腰身,喬林急切地抱住她往後退了幾步,直到與斷崖隔著安全的距離後,他立時惱怒地大罵:“你為什麽這麽靠近懸崖?你以為這叫做勇敢嗎?我最討厭拿生命開玩笑的人!”


    “你放心,我會小心的!剛剛我隻不過是……”如玫心有餘悸地想要解釋。


    “隻不過怎樣?如果不是我在後麵抓住你,你可能早已經掉到崖下粉身碎骨了。你這個無知的大傻瓜!我隻不過負責帶你四處參觀島上的風景,可沒有要在這裏替你送終!”


    如玫被他拖著往後走了好幾步,又被他一路嘮叨臭罵了一頓,不禁怒火中燒,想要甩開他的手,卻還是被他握得死緊。


    “你罵夠了沒有?放開我!你這個人也未免太小題大做了,我剛剛不過有點重心不穩,如果你不在,我也不會跌死的,你以為我千裏迢迢是來這裏尋死的嗎?神經病!”如玫破口大罵。


    他的表情頓時由驚惶轉變成失魂落魄,深邃的眼底恍如遮蓋了一層烏雲,失去了原有的光彩。


    “對不起……我是真的過度緊張了。”他頹然放開了如玫,轉身就往吉普車的方向走。


    如玫望著他蕭索的背影,馬上就覺得後悔了,隨即快步追上他的腳步。


    “喂!你……別走得這麽快,我還想要多看一下這四周的景色。”


    他回頭平靜地說:“你慢慢看,我在車內等你,隻是不要再靠近懸崖邊了,好不好?”


    如玫順從地點了點頭。


    然而當她四處瀏覽著令人屏息的海天山水時,心裏仍不禁掛念著那張曾為她憂心忡忡的臉,使她再也無心觀看任何風景,索性開始往他的方向接近。


    如玫悄悄走近車邊,隻見喬林臥躺在駕駛座上,兩條修長的腿閑散地蹺放在車門上,一根燒到尾端的煙還夾在食指和中指間,餘煙嫋嫋地在他憂鬱的眼神中盤繞漫舞,仿佛滿腹心事。


    “你不應該抽那麽多煙的!”


    “哦……”他回過神轉頭看著她,收起了長腿坐直身體。


    “在賀柏醫生那裏,我就看你煙不離手的,你知道你這樣是在慢性自殺嗎?”如玫直言不諱的模樣,好像一個充滿正義感的使者。


    “還是比跌死的人要活得長。”他走下車,將煙屁股丟在地上,習慣性地用鞋尖踏了踏。


    “不錯!你們慢性自殺的人總有許多理由,什麽人生苦短啦,及時行樂啦,也不想想看,這麽美的風景,這麽清新的空氣,點上了一支煙,你說有多殺風景,真是白白浪費了上天給你這麽好的環境。”


    “小姐,我已經把煙熄了,你不要再嘮叨不停了好嗎?”


    “你不習慣啊!難道沒有人叫你戒煙過嗎?!”


    “沒有。我們走了。”喬林簡短地說,回到車上,開始發動吉普車。


    “為什麽?”


    “你真的是一個好奇心很強的女人!”


    “我是嗎?”


    “還是一個問題非常多的女人!”


    “真的嗎?有嗎?我為什麽不覺得呢?”如玫頑皮地回應著他。


    喬林不想再玩這種答非所問的遊戲,等她坐上車以後,吉普車又立刻疾駛在叢林間的小道上。一路上如玫專心地欣賞沿途風光,兩人都各有心事,不發一言。


    過了許久,吉普車漸漸駛進一處翠綠的草原,另一方是清柔曼妙的山嵐,由於背光的關係,整座山嵐在深藍中透著灰紫,在秋分中透出蕭颯清幽的氣氛。如玫看著這樣如夢似幻的風景,漸漸起了睡意——


    喬林掌控著方向盤,不經意地發現如玫已經睡熟,嘴角不禁漾起一抹遺失已久的溫柔笑意。她斜著頭閉上眼睛,微風不斷吹拂著她絲絲的長發。


    喬林看多了島上深棕色皮膚的女人,這樣白嫩如水的肌膚讓他不由得想要多看幾眼,忍不住伸手將她額前的幾絲頭發撥開,就這幾秒鍾地凝視,他發現她的五官竟然如此細致,散發著一股東方女人才有的含蓄美。她嬌巧的鼻尖微微地往上翹起,更突顯出她頑皮好奇、愛探險的性格……


    為了開車,喬林不得不移開凝視她的目光,小心翼翼地閃開路上的大石和坑洞。


    如玫被顛簸的路況給搖醒了,“啊!我睡著了,一定是時差還沒有調過來,白天的時候,我老是覺得昏昏欲睡的——咦?這裏……”


    不等如玫的好奇心又起,喬林即開口說道:“我現在要帶你去我的莊園,午餐已經在那裏準備好了。”


    “謝謝你。”如玫簡短回答後,急忙遮住嘴想要掩飾連天的嗬欠。


    他又說:“在賀柏醫生家的時候,我還通知寶拉把你的東西收拾好,派人送到莊園來。”


    如玫的睡意頓時全消,“什麽?你已經叫人把我的東西收拾好了?你應該先問過我的意見的!”


    “我是主人,理當盡到地主之誼。我早就該交代他們讓你一來就住在我的莊園,而不是讓你獨自一個人待在藍眼旅館,這是我的疏忽。住在莊園有專人照顧你,就不會有讓你被水母咬的不愉快經驗了。”


    “我不管你是這裏的主人還是上帝,你還是應該告訴我一聲的!沙灘的事是意外,再說我並不需要人特別照顧,更何況等我們簽完合約,我就要回海島了。”


    “我知道,我的律師也住在山莊裏,這樣大家都方便許多。”


    “可是……我應該住在旅館就好了。”想到要和他朝夕相處六天,她總是覺得不自在。


    他轉過頭來,注視著如玫躊躇的模樣,疑惑地說:“難道你不想多了解我祖父為什麽會把一部分的遺產送你?還是你根本就不在乎,想簽完合約拿到支票就走人,所以你覺得根本不需要在這裏多作停留,浪費時間?”喬林的語氣漸漸嚴厲起來,他向來不喜歡有人違逆他的決定。


    如玫聽完喬林的話,一股無名火倏地竄起,“喬林先生,你以為我是這麽現實,以金錢利益為重,完全不懂得人情世故的人嗎?你也未免太小看人了!”


    “你能怪我這麽想嗎?有誰會不高興平白無故的一大筆遺產送上門?我祖父的腦袋有問題,我可沒像他一樣。”


    如玫不甘示弱地反擊他:“是啊!我相信沒有任何人會拒絕這種事情,我在海島一無所有,可不像你一樣,有一個富有的祖父,生活不虞匱乏,從來沒有感受到貧窮的滋味。但是,喬林先生,你可別太小看人!我一定要找出你祖父為什麽將達密拉小島送我的原因,如果我找不到任何可以讓人信服的原因,我就不會接受這一項饋贈,這樣——喬林先生,你滿意了嗎?”


    如玫深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平複一下怒氣。這可惡的男人,一會兒溫柔地叮嚀她,一會兒苛刻地諷刺她,現在更不顧她的尊嚴,說話不留餘地地指責她,他真是陰晴不定、難以捉摸!


    “你不必要得到我的滿意,一切還是照原計劃進行。”他輕蔑地笑了笑。


    如玫漲紅著臉說:“你實在是一個非常頑固難纏、又獨斷獨行的男人。哼!這島上的女人或許都習慣了你們這種大男人的作風,可是你要知道,外麵的世界已經是二十一世紀了,不像這小島還停留在十八世紀!”


    “是嗎?如玫小姐,你還是第一個敢當麵指責我的人。”


    “而且還是女人,對不對?”如玫不等喬林說話,徑自又說:“所以我說你就像是活在過去一樣,看不見外麵世界有多大改變,其他人有多麽不同!”


    如玫不服輸的眼神強烈地投射在他身上,理直氣壯的神情主宰著他情緒的波動,喬林不得不投降認輸。


    “你也許是對的。”


    如玫愣了一愣,“真是難得……”她如釋重負,燦爛地笑了開來。


    “難得什麽?”


    “難得你第一次同意我說的話。”


    “同意你的話會讓你這麽高興嗎?”


    “當然,我覺得我們好像一直處在敵對的狀態下,我並不習慣和人如此相處,這都是你的錯!”


    “我有什麽錯!”喬林抗議。


    “你當然有錯!你不應該在我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還認錯了人;你不應該正好出現在海灘救了我;你更不應該隱瞞你的身份,害我以為你是那個受傷的旅館工人……”


    “那都是你單方麵的想法,我可沒有故意讓你誤會,還有我在海灘上救了你,這也不應該?這真是我聽過最沒道理的責備!”


    “總之你還是不認為自己有錯……”如玫瞪了他一眼,不悅地撇過頭。


    喬林打斷了她的話,“我們到了!”


    車子終於穿過一處茂密的蔗林,慢慢地開進兩扇敞開的雕花鐵門內,駛上一處樹陰夾道的小路。


    “我們還沒有到你家嗎?”穿過雕花鐵門,車子的速度還是沒有放慢的跡象,這莊園到底有多大?如玫開始覺得不安起來。


    “已經到了。”喬林說完,莊園的綠陰盡頭,終於出現一座巨大的建築。


    不遠處的園丁小跑步地趕來,脫下頭上的鴨舌帽,對喬林行了一個脫帽禮。


    喬林邊揮手邊將車子開到白色建築物前,如玫張大眼看得目瞪口呆。如果喬林的山莊就像一座原始叢林裏的豪華巨宅,那他的地位不就像這島上不可一世的君主?


    “這裏就是……就是你家?”如玫困難地吞咽,不敢置信地問。


    “嚴格說來,是我祖父留給我的,我不過是盡力地把它維持下去。”他淡淡地回應,不以為意。


    他們停下車後,立刻有兩個工人從大門前的石階上走下來,急急地趨近主人麵前。


    喬林對其中一個工人說:“如玫小姐的行李是不是都送到了?”


    工人畢恭畢敬地說:“是的,少爺,如您所交代的,我們把行李送到房間了。”


    這時候一名高瘦的中年婦人走近,一雙鷹似地眼睛像在端詳獵物似的看著如玫。


    “安太太,這是如玫小姐。如玫小姐,這是我的管家安太太。”喬林對她們介紹彼此。


    “你好。”如玫簡短地說,向她點頭致意。


    兩個年輕的婦人恭敬地站在安太太身後,管家伸出枯瘦的手指向玄關後的通道,表情嚴肅地說:“如玫小姐,我們正在等你,歡迎來到夢幻島。房間我已經替你準備好了,請隨我來。”


    “嗯……”如玫一時還無法接受眼前的一切,這些情景好像是一幕幕電影情節。怎麽會這樣?她一直當喬林是個尋常的男人,想不到他的身世背景如此的不尋常。


    “我們午餐的時候見,如玫小姐。”喬林禮貌地對如玫點了點頭,如玫隻好順從地跟著安太太走進那處處顯得神秘的巨宅。


    室內的設計完全就像十八世紀英國式莊園,每一件家具都顯得優雅古典。


    如玫目不暇給地四處瀏覽,安太太也禮貌性地做了簡單的介紹。


    走上二樓,來到西邊的一處長廊,安太太打開其中一個房間,回過頭對如玫說:“如玫小姐,這裏就是你的房間,衣服我都已替你掛好了,用餐的地方,就在我們進來的大廳往左轉。午餐時間需要我找人來帶你嗎?”


    “不必了,安太太,我自己會找得到的。”如玫自信地說。


    安太太麵無表情地說:“那麽你先準備一下,我走了。”


    等安太太一走,如玫興奮地走到落地大窗前,拉開窗上柔軟的絲質窗簾,看見剛剛在車上欣賞的層層山嵐。


    她轉回身觀看四周的擺飾,裏麵的用品真的是一應俱全,應有盡有。她總算理解喬林說的,在他的莊園比待在旅館裏還要方便。


    簡單地梳洗一番後,如玫換上一件較正式的洋裝,一個人走出房間,想利用多餘的時間好好參觀一下這豪華的巨宅。


    她沿著長廊邊走邊觀賞牆上的壁畫,不知不覺來到一間大書房,裏麵的藏書豐富,幾可媲美一間小型圖書館。如玫好奇地伸出食指一本一本地讀出它們的書名,直到走至書架盡頭,她霎時如獲至寶,兩眼發亮——


    法式落地長窗前,竟然擺著一架深棕色雕花的古典鋼琴!


    如玫看看四下無人,雀躍地想活動活動手指的關節,於是徑自坐到鋼琴前。鋼琴上還擺著一本發黃的樂譜,她吹開塵埃翻了翻,看到幾首自己熟悉的曲目,開始叮叮⒌卦誶偌上彈奏著,嘴裏還輕輕地哼著不成調的旋律,絲毫沒有察覺到身後那雙凝視的眼睛……


    喬林像一尊雕像似地站在門口,目光深沉地望著她。她的樣子,真是美極了!他開始喜歡起她的聲音,雖然輕哼著不成調的曲子,但是軟軟柔柔的,像音符一樣可以醫治心病,閉著眼好像還縈繞在腦海裏久久不散,這片刻間,翠思的長相竟然開始模糊了——


    他猛然睜開眼,眼神中原本透露著希望的神采,瞬間又黯淡下來。他麵無表情,怔怔地看著坐在鋼琴前的如玫,她嬌小的身軀玲瓏有致,飄逸柔順的長發閑適地披在兩肩。


    喬林的心一陣緊縮,瞬間好像連呼吸都變得困難,想著過去和未婚妻相處的片段,他還是心痛不已。


    他到底要如何才能掙脫他自設的囚籠?他像是個沒有監獄的囚犯,囚禁在五年來痛徹心扉的思念裏。


    如玫緩緩地回過頭,喬林遊離的思緒猛然止住。


    不,她們是不同的。除了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還有身材相似外,她們的外貌完全不同,說話的方式不同、個性更是不一樣……喬林再次陷入迷惘,他不應該認錯人的,眼前的女子散發著一種光芒,似乎有著帶領他走出黑暗的力量!


    是什麽樣的感覺?這棟巨宅已經沉默了五年,現在終於再度響起那輕盈的音符,好像在他受過傷的裂縫中抽出了嫩綠的青芽。


    是什麽樣的感動?麵對她,看著她,他竟然說不出一句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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