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石頭、笨石頭、土匪、強盜……」渡情坐在月牙泉畔丟著石頭泄恨。


    「喂!我可沒惹你,你這麽罵人有失風度喔!」小石頭與渡情並肩坐在沙堆上。


    渡情惡狠狠地瞪小石頭一眼,「我有說是你嗎?你沒聽見我罵的是你家主子!」


    真是氣死人了,什麽藥帖子?居然敢占她便宜,她不想個法子整整他她就不叫渡情!


    輕撫著唇,其實這種酥酥麻麻的感覺也不是那麽討人厭啦!


    可是……可是……


    再怎麽說,他也不該不先通知她一聲啊!害得她……


    哎呀!羞死人了!


    「你到底與少主發生什麽事?」


    小石頭好奇地盯著渡情的臉龐,她的表情好奇怪喲,從沒瞧過人的表情可以在一瞬間這麽多變。


    「小石頭,你與人親過嘴沒有?」渡情將頭靠在曲起的膝蓋上,偏著頭認真地問著。


    「嗄?」小石頭跳了起來,「你和誰親嘴啦?」這怎麽可以,她是要跟少主……等等,該不會……


    倏地,渡情紅了臉頰,羞赧地低下頭去,囁嚅地開口:「也不算是啦!嗯……也算是啦!哎呀,應該怎麽說好,這到底算不算是啊?」


    小石頭站起身子,不停地繞著渡情打轉,疑惑地問:「你該不會是與少主親嘴吧?」


    不會吧!動作這麽快?


    可瞧她那副羞答答的樣子,分明就是承認了。


    「喂!丫頭,你愛上我家少主是不是?」


    「愛?」她抬起頭,一副茫然樣。


    「小石頭,依你說,我腦子裏老轉著大石頭的那張不會笑的臉,這算不算愛?」渡情困惑地問著。


    「嗄?算……是吧!」小石頭籠統地回答,他也不懂情愛啊!


    渡情一聽小石頭答是,她馬上站起身來在泉畔踱來踱去,口裏念念有詞地嚷著:


    「那可怎麽辦好?佛經上說情愛乃萬惡之淵,我這不是要陷於萬劫不複之中了?那可糟了……」


    小石頭被她轉得頭都昏了。


    「求你別再走來走去的好不好?愛上就是愛上了,哪有你說得那麽恐怖。你沒聽過『隻羨鴛鴦不羨仙』,這意思就是說有情有愛乃是人間最大的幸福,幸福都已經自動找上門,沒道理又拒絕它吧?」


    這麽說沒錯吧?難得他能講上一大篇道理來,小石頭得意地想著。


    渡情停下腳步,傻氣地問:


    「有這話嗎?怎麽佛經上沒提?」


    「笨,佛經上怎麽可能告訴你這些。」小石頭有些受不了地睨著她。


    「是喔!那我現在該怎麽辦好?」她眨眨眼,閃動那一雙靈活的碧眼。


    「追他啊!常言道:男追女隔層山,這女追男隔層紗,這麽容易的事難道你做不來?」嗬!激將法都給用上了。


    「開玩笑,有什麽事情是我渡情做不來的,追他就追他。」她爽快地說著,頓了頓再問:「但怎麽追?」


    小石頭翻了個大白眼,不會吧?


    「女追男隔層紗……」嗯,聽起來不太難嘛!


    可這不太難的事怎麽到了渡情這兒就全走樣了?


    「你這是做什麽?」又傳來石磊的咆哮聲。


    嘿嘿!有沒有人說過,惹火男人與引誘男人是畫上等號的?


    希望有吧!


    小石頭合掌朝天用力地膜拜,額上冷汗卻不斷地滲出……


    天啊!要她纏著少主,她就當真寸步不離地守著,是「守」著哦!像小狗守著主人一樣,就像他……


    不,他應該比她還好,至少他不會「守」到少主嘶聲怒吼,甚至拎起她的衣領將她丟了出來……


    砰的一聲!小石頭避開頭去,不忍目睹她那驢樣。


    「哎喲!大石頭,你就不會輕點兒嗎?老摔得我屁股疼得坐不能坐……」


    渡情抱怨著起身,一瞧見小石頭忍不住走了過去就是一拳。「你就不會扶起我嗎?沒瞧見我摔疼啦!」


    她撫撫臀部,再咕噥道:


    「什麽女追男隔層『紗』?是,是隔著這大漠黃沙,這麽一望無際厚沉沉的一片深不見底,看你怎麽追。」


    嘿嘿!小石頭摸著頭,憨憨地傻笑。


    對她,這事似乎是艱難了些。


    瞧她連一點小女兒的媚態都沒有,這怎麽可能打動少主鐵石般的性子?


    他可還記得當初少夫人常膩在少主懷中,不時地軟言軟語的嬌笑數聲;走起路來搖著小步子一不小心還會跌了下去,所以總得少主在一旁嗬護著,那才是叫姑娘嘛!


    可瞧瞧她……小石頭不自覺地皺緊眉頭,人是很美啦,可美則美矣,光是那性子就令人無法領教。


    瞧她,哪裏像個姑娘家來著?看得他在一旁都快急死了,可她姑娘倒快樂得很,簡直把這裏當成了她第二個窩,成天沒事就往這兒跑,除此之外都快一個月也沒見她有所進展。


    盡管如此她尚不知悔改,真是一點上進心都沒有。


    於是,小石頭每天對她耳提麵命,就是希望她能早日成點氣候,快些擄獲少主的心,可是……唉!瞧她這副蠢樣子,他都快對她失去信心了。


    隻見她拍拍衣衫上的細沙,噘起一張小嘴又走進去……


    唉!也難得她如此有心了。


    石磊瞧見她又走進來,挑起眉問道:「還沒回去?」語氣中已有一絲軟化。


    她噘著嘴不答話,逕自往他身旁坐下。


    他瞧她一眼,不再說話,繼續他的石雕。


    半晌,仍未聽見她發出半點聲響,他疑惑地偏過頭看向她。


    原以為他會看見一個淚眼人兒,卻沒想到……他不禁失笑了。


    這會兒渡情的小嘴正塞滿蜜瓜,當然不能開口囉!


    「好……甜!」她含糊地說著,拿起一塊就要往石磊嘴上塞去,卻被石磊避了開去。


    她不以為意的聳聳肩,「真的很甜。」再將拿在手上那一塊塞往自個兒的嘴裏。


    他深沉的眸子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在他麵前她從不掩飾真性情。


    如果有人說細心經營的情感是美的,那麽這不經心的感覺便是動人的,近來這丫頭的身影已然成為他生活的一部分。


    若問他,心就此陷落了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他石磊可不會這麽容易又踏入女人的陷阱!


    但見著她時,心中那份甜甜的感覺又算什麽?


    瓜果吃完了,她拍拍手又往身上抹了抹,挪近他身畔。


    「大石頭,我好困哦!你的背借我靠一靠。」她甜甜笑著說,似乎這是再平常不過的事。


    「還不打算回去?不怕你師父又罰你?」他轉過身,借出他的背。


    她倚著石磊,咳了咳學著師父口吻道:「渡情,由著你的心走吧!如果這是你的命數,為師也隻能給予祝福了。」


    然後,她笑道:「所以師父就不管我啦!」


    由著心走?


    石磊的眸子閃了一下,沒吭聲。


    「大石頭,你別老是趕我走,我好喜歡待在你身邊呢!」她咕噥著,也沒管他聽見了沒。


    這裏早晚溫差甚大,她早上出來時身上穿的衣衫到了晚上根本沒法子避寒。她這會兒猛搓著手嗬氣,剛才吃進的瓜果又讓身子更冷了些。


    「你可別嫌我煩,以前你們沒來的時候,我總是一個人好寂寞的。禪心總與我說不上兩句話就被我氣得跳腳跑去告狀,久了也就沒人喜歡陪我了。」說著,她又往他身上靠緊一些。


    「還好你們來了,我不再是孤單單的一個人,生活不再是隻有念佛誦經,不再隻是一個人玩水抓魚看羊群,這樣的日子真的很好哩!」


    突然,他感覺到身後的人兒打了個顫,他立即旋個身為她加上披風。


    「冷了吧?」


    她圓睜著眼,碧綠的眸中盛滿激情。「大石頭,你也有點喜歡我的是不是?」她充滿期待地盯著他。


    他深思地凝視著她,隨後輕微地歎息一聲。


    「你別想多了。」


    「為什麽?我不好嗎?」


    她不了解,她都這麽努力,怎麽他還是不為所動?


    望著他太過深沉的眸子,他盡管表現得再冷漠、再不易親近、再不多話,她依然可以感覺到他對她的關心。


    這種感覺讓她感到安心,隻要有他在身旁她的心情就奇好無比,難道他不是這麽覺得嗎?


    小石頭說這就是「愛」,那麽隻有她愛他,而他不愛她嗎?


    石磊微蹙眉頭,感覺她整個人又貼在他的身上。


    「渡情,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難道沒人告訴你嗎?」他往前挪開一點。


    哼!她又靠上前去。


    「我冷嘛!」渡情噘著一張嘴。


    「渡情!」他低喝。


    「我偏喜歡靠著你,不行嗎?師父說由著心走。」她強辯,故意再往他身上挪近一些。


    他聞著她身上天然的香氣,輕歎一聲,不再說話。


    由著她舒適地靠在他的身上,聽著她微怒的氣息,靠緊的身子暖和了彼此的心,漾滿著鼓漲的感覺,這可是幸福?


    由心而為,可以嗎?


    他不禁自問。


    夜,月色沿著石壁斜照入內,漾得石窟內一片昏黃。


    石磊躺於石床上未眠,腦海裏淨是揮之不去的麗顏,「由心而為」四個大字伴著麗顏頻頻地擾著他的睡眠。


    身旁傳來小石頭均勻的鼾聲,夜已深了……


    忽地,他隱隱聽見窸窣的腳步聲近,他敏捷地翻身下床閃躲至洞口,待月色將來人照成一長條黑影,他的大掌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欲往來人的肩上劈去。


    「啊!」


    渡情驚喊出聲,倏地被人騰空抱起。


    石磊驚魂未定地看著差點因他失手喪命的渡情,他眉頭緊蹙地不悅道:「這麽晚了,你來做什麽?」


    渡情瞧了一眼他不悅的神色,她噘嘴瞪眼的抱怨道:「怎麽?連你也不留我嗎?外頭好冷,會凍死人的,你就忍心讓我凍死啊!」


    「這麽晚了還跑出來,就算凍死也是你活該!」石磊怒道。


    一想到她一個女孩子家這麽晚仍在外頭,心頭就湧上無明怒火,難道她不明白這是多麽危險的事情嗎?


    「你當我喜歡啊?師父今早上西域參佛去了,庵裏就暫由禪心作主,禪心說我渾身是男人的氣味有辱聖殿,我因此與她大吵一架,結果就被趕出來沒地方去了。」


    石磊一聽,憤怒的情緒化解了,取而代之是一種憐惜的情愫,他將披風往她身上一披,「冷了吧?快進來。」


    她瞅著他,「是你讓我進去的哦,我可是先說了,我這一進去就賴定你不走了,那你還要讓我進去嗎?」她耍賴地曲解他的話。


    「你……」


    他話還未出口,渡情已溜進洞裏。


    「來不及了,我已經進來了。」她笑容可掬地望著他,一雙出色的碧眸閃著俏皮的笑意。


    這樣的她令他無法對她疾言厲色,他不禁搖頭失笑。


    石窟內共有兩張床,她朝石床看了看,有一張是空的,有一張上頭睡著小石頭,可想而之另一張空床是石磊的。


    她走向空床,往床上一躺。


    「好困哦!大石頭快睡吧!」


    石磊不敢置信地盯著她,她竟然想都沒想就上男人的床?


    而這個男人竟是他!


    突如其來的覺醒,令他有些把持不住心底竄起的騷動,盯著她已然酣睡的姿容,一股微妙特殊、難以自禁的情感莫名地湧現。


    今夜,他的心情異常混亂,腦子裏早已占滿她的身影,現在她又適時地出現在他眼前,他不明白這種突然而來的滿足與欣喜代表的是什麽?莫非……這就是「心動」?


    他對她心動了嗎?


    他不由自主地撫上她的臉頰,輕輕地觸了一下她的紅唇,撥弄她散亂的發……她的臉好冰,想必是剛剛在外頭凍著了。


    不經思考的,他以雙手撫著她的雙頰,試圖想溫暖她的臉頰。他似乎早已瞧慣她熟睡的俏模樣,她總是這般的大而化之,這般的不經心,卻也因此觸動他向來冷漠的心。


    最近他愈來愈習慣她待在自己身邊,習慣聽她的笑語,習慣看她噘起嘴來的嬌俏模樣,雖然他口頭上至今仍是不願讓步,然而心底……


    心底那股詭異的感覺,一直是他所不願正式麵對的。對她,或許真是不同於以往他所認知的情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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