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裴無咎的生辰往前推算,康郡王妃有孕之時,康郡王已經被父皇派到南方視察水務兩三個月。


    康郡王妃孕一月,康郡王回到京都。


    這麽算的話,裴無咎無疑是父皇的親生兒子。


    不過父皇也許為了遮人耳目,命太醫做了手腳,脈案上記載的康郡王妃有孕之日要晚一個月,而裴無咎是「早產」了一個月出生。


    這樣的話,在別人看來,裴無咎是康郡王的兒子。


    康郡王成親之時,父皇還沒有登上皇位,一個普通皇子就算覬覦同族兄弟定親的王妃,也沒辦法據為己有,畢竟當時還有別的皇子對皇位虎視眈眈,盯著父皇的一舉一動,恨不得揪出錯處來。


    太子推測,父皇登基之後,故意派了康郡王遠離京都,這才有了下手的機會。


    至於康郡王妃是否自願,從她生下無咎後選擇自盡來看,應該是不願意的。


    裴無咎是父皇的親生兒子,是他的親兄弟,但從族譜上來說,卻是他的堂兄弟,跟他是同一個曾祖。


    在這種情況下,裴無咎要想當上皇上,必須父皇、他和老三全都死光了。


    父皇應該是害怕出現這樣的情況,才想著要在大行之時帶走裴無咎。卻又不忍心做得太絕,這才允許他留下後人。


    太子抿了口茶,壓下了喉間的苦澀。


    他和無咎明明是親兄弟,卻不能相認。


    但好在父皇對裴無咎還是有感情的,不然也不會等到大行之時再下手。


    如果裴無咎遠離京都,寄情山水,做一個閑散王爺,手中再無任何權力,不可能威脅到他和老三的性命,也許父皇最後會更改遺詔,放他一條生路。


    這是太子考慮多日,想到的最好結果。


    裴無咎卻隻是神色淡淡,「遊山玩水?太子為何這樣說?」


    太子自然不能直說「你快走吧,離得遠遠的,沒準父皇就不想殺你了」,他苦笑一聲,「咱們從小就學文學武,做不完的功課,現在又是沒完沒了的差事,連個懶覺都沒睡過。這幾日病著,倒是難得有了清閑。」


    「我就想著,要是能做個閑雲野鶴,該是多麽逍遙。」太子在裴無咎麵前從來都是自稱「我」,隻有在別人麵前還會自稱「孤」,這也是從小習慣了。


    他拍了拍裴無咎的肩膀,遺憾地歎道:「我是沒有這樣的機會了,你還是有可能的。」


    裴無咎一時沒有開口,黑沉沉的目光落在鬥彩小茶杯上。


    看來,這就是太子看了遺詔之後想到的解決之道。


    太子是想要保住他的性命的。


    但如果他真的像太子所說,帶著他的小王妃遊山玩水,幾年之後,依然等到了殉葬的遺詔呢?


    裴無咎修長的指尖慢慢地摩挲著茶杯。


    太子顯然不打算違背遺詔,不然也沒必要讓他離開京都。


    而以他對建昭帝的了解,皇上並不會因為他老老實實地待了幾年就把他給忘了。


    遊山玩水,遠離庶務……最後的結果很可能是——


    在遺詔令他殉葬之時,他毫無反抗之力。


    裴無咎聲音不鹹不淡,「我既身為大雍親王,歲祿萬石,就該對得起這些俸祿。太子沒有機會做閑雲野鶴,我也不能。」


    太子急得直想抱著他的肩膀把他晃醒,偏偏不能直說,更不能說讓他放棄親王的爵位,他要是敢這麽說,不光裴無咎會起疑心,連父皇都要懷疑他把遺詔的事告訴裴無咎了。


    「你……不再考慮考慮?」太子試探著問。


    裴無咎笑了一聲,「我意已決。」


    薛筱筱在花園中轉了一圈,她雖然年紀小,卻是親王妃,此時皇後和魏貴妃沒在,她就是女眷中身份最高的,見到的人紛紛向她行禮。


    花園裏衣香鬢影環肥燕瘦,多是閨閣少女,這些都是衝著新封王的裴琅來的,薛筱筱遙遙看到了華秀桐,跟上次宮宴一樣,她身上衣裙顏色極淡,很淺的藍,遠遠看去就跟白色一樣。


    薛筱筱估計華秀桐很喜歡白色,但宮中講究不能穿白,所以就取巧穿這種極淡的藍色、粉色,不注意看就是白的,較真的話,人家又沒穿白色。


    當然,也沒人會跟華秀桐較真,皇上不在意,皇後要裝賢淑,魏貴妃估計已經把華秀桐當成了兒媳婦,其她貴女沒這個膽子。


    薛筱筱沒看到方知月。


    不知是上次寧王生辰宴時摔傷的膝蓋還沒好,還是因為當眾跌下台階太過丟人心理上還沒緩過勁來,今天的宮宴方知月沒有來。


    轉了一圈,她沒找到裴無咎。


    略微有些失望,薛筱筱倒也不急,總歸等會兒進了景福殿,裴無咎肯定要坐在她身邊的。


    隨便找了個地方閑坐,薛筱筱觀察了一下,今天的宮宴是魏貴妃主事,各處都顯得有些混亂,有的地方連茶點都沒有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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