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太子竟然不顧建昭帝的猜疑親自上門,很可能有重要的事要跟他說。或者,是皇後被打入冷宮對太子造成了重大衝擊,加上彭氏一族的勢力一落千丈,太子已經失去了母族的支持。


    建昭帝對太子頗為忌憚,太子為了讓皇上安心,平時從不主動結交大臣,就算有湊上來表忠心的也都是淡漠處之。


    這樣下來,現在的太子竟然有了一種孤立無援之勢。最近禦史更是諫言,皇後的鳳儀宮儲有大量麝香,有殘害皇嗣之征,應廢後。


    要是皇後真的被廢,太子和裴琅相比,就失去了「嫡」這個優勢,也就占著「長」,但裴琅身邊可是聚集了不少朝臣,尤其借著建造永豐糧倉,裴琅又拉攏了很多朝臣。在某些人的眼裏,太子岌岌可危,裴琅如日中天。


    裴無咎估計太子來找自己,很可能是因為內心焦慮。


    一進殿門,就看見太子負手站在殿中,身形消瘦,手指不停地轉著那枚綠得滴油的玉扳指。


    「太子殿下。」裴無咎拱手,「太子大駕光臨,寒舍蓬蓽生輝。」


    太子笑了,「無咎,你也跟我客套上了。聽說你病了,我過來看看。」


    兩人寒暄幾句,太子歎了口氣,轉入正題:「我實在為母後焦心。那麝香是金嬤嬤私自藏的,與母後並無幹係。還有麗嬪之事,父皇也懷疑是母後所為。雖然宮宴是母後主理,麗嬪平時也跟母後走得近些,但這並不能證明麗嬪是母後指使,母後根本就沒有理由安排這樣一場拙劣的刺殺。」


    裴無咎點點頭,「太子所言有理。」


    太子坐在裴無咎對麵,身子前傾靠近他,盯著他的眼睛,「無咎,你知道是誰策劃了麗嬪之事嗎?」


    裴無咎鳳眸平靜,麵無表情,「不知。」


    太子身子鬆懈地靠回椅背,劍眉皺起,「這可真成了謎題了。」麗嬪被關在宗人府審問,卻什麽都沒有問出來。他本來懷疑這是寧王和魏貴妃的手筆,畢竟魏貴妃在皇宮中也有不少自己人的。但細想之下,總覺得有些不符。如果是魏貴妃,應該會留下更明顯直接的證據,能指明麗嬪是母後指使。


    他有那麽一個瞬間,懷疑到了裴無咎。


    如果不是魏貴妃和寧王,能在宮中悄無聲息對妃嬪下手的,應該隻有裴無咎,畢竟他在皇宮裏長大,難免也留下了一些眼線。


    而且裴無咎也不是毫無動機,上次母後試圖陷害安王妃偷盜九尾鳳釵,肯定惹怒了他,而麗嬪剛好有參與。


    就算此事是裴無咎做的,太子也沒打算追究,母後和麗嬪陷害安王妃,裴無咎替他的王妃報仇,一報還一報,已經兩清。而他現在處境艱難,也沒有餘力追究此事,更重要的是把裴無咎拉攏到身邊,有裴無咎一個,勝過裴琅身邊的無數朝臣。


    「無咎,」太子欲言又止,他猶豫著想把父皇遺詔中提到的殉葬之事告訴裴無咎,用這個秘密向他示好。但這樣做很有可能讓裴無咎和父皇勢不兩立,現在他孤立無援,隻有父皇是他唯一的依靠,他絕對不可能為了裴無咎而跟父皇起隔閡。


    告訴裴無咎殉葬之事,他可能就得在兄弟和父皇之間二選一。不提殉葬之事,裴無咎看在多年的兄弟情麵上,至少不會跟裴琅聯手來對付他。


    太子糾結半天,終於還是決定什麽都不說。也許將來他能多勸勸父皇,讓他改了遺詔中的殉葬。


    「無咎,這麽多年,我是把你當成親兄弟看的,你不會成為我的敵人,對不對?」太子手指收緊,將那枚玉扳指死死地壓住。


    裴無咎長眉輕挑,笑了起來,「太子殿下,你剛才那副樣子,我還以為你是要跟我說什麽驚天大秘密呢。」


    太子心頭一跳,在這一瞬,他突然懷疑裴無咎已經知道了遺詔的內容。


    不,這不可能。


    父皇是多疑之人,寫下遺詔的時候身邊肯定沒有無關之人,更何況讓安王殉葬這樣的秘密,父皇絕對不會讓任何人知道。


    「無咎,」太子手指扶額,無奈地笑道:「咱們可是從小鑽過一個被窩的,咱們之間,還能有什麽秘密?」


    裴無咎垂下眼眸,鴉色長睫遮住了鳳眸中的神色,薄薄的唇角勾起一絲淺笑,「太子說的是。」


    畢竟從小一起長大的,太子總覺得裴無咎的情緒有些不對勁,「無咎,你……」


    裴無咎抬眸笑道:「太子都在想什麽,你可是一國儲君,我要是成了你的敵人,不就等於叛國了嗎?」


    太子一愣,隨即也笑了。


    兩人默契地誰也沒再提那個「大秘密」。


    太子顧忌著建昭帝,並不敢久留,說了幾句話就起身告辭,「無咎不用送了,我自己走了。」


    「太子慢走。」裴無咎拱手道。


    太子帶著手下離開,走到院門處,突然又停下腳步,回身望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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