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禦史大夫頓時噎聲。


    「那我為什麽要知道?」蘇銜人畜無害地微笑著,「再說,就算真是又如何,難不成我堂堂丞相出巡走訪為民辦事還要挑著來?與自家侍妾沾親的地方便要避嫌不管?那敢情好了——」他頓聲,又朝皇帝一揖,「陛下趕緊著人打聽清楚,後宮的諸位娘娘都是何方人士,日後這些地方的大事小情陛下切莫多管,否則便是假公濟私、濫用職權,要被糾閡的!」


    「你——」年逾六十的禦史大夫已被氣得麵色通紅,「你這登徒子!休要在這裏搬弄是非!」


    多年的積怨直衝麵門,禦史大夫擼起袖子衝向蘇銜。左右的朝臣一看,大驚失色,趕忙七手八腳地上前攔他:「大人?大人息怒!」


    「大人,這是早朝!陛下看著呢!」


    「大人使不得,使不得啊——」


    「嘿。」蘇銜笑一聲,袖著手挑事兒,「你說你一舞文弄墨的文官,怎麽還愛動手呢?殿裏也打不開啊,要不咱外頭練練?」


    禦史已被團團圍住,人群中,隻見一隻手不忿地掙出來:「混賬!」


    「噓——行了行了!」朝臣們的聲音愈發慌張,「消消氣消消氣,您哪兒打得過他啊?」


    「忍了忍了,來日方長!」


    「低頭不見抬頭見,您這是幹什麽啊!」


    眾人七嘴八舌地全在勸禦史大夫,主要是因為不敢跟蘇銜多嘴。蘇銜無奈地歎息搖頭,俄而又端端正正地朝九五之尊施以長揖:「若是沒別的事,臣先行告退。」


    皇帝已年過半百,什麽大場麵沒見過?朝臣們意見不合起了爭執更已不足為奇。隻是這般明擺著一方挑事鬧得雞飛狗跳的場麵他縱使三年來已見了無數回,還是頭疼。


    又見蘇銜這般沒心沒肺地施禮就要走,皇帝一張臉陰了下去。揉了太陽穴半晌,才歎氣:「去吧。」


    於是禦史大夫還在罵,群臣還在勸,丞相已瀟灑地走了。


    丞相府裏,因為蘇銜不在,謝雲苔難得地徹底閑了下來,連更衣都省了。她便耐心地一直在回答蘇婧的問題,來來回回就是兩個:「爹怎麽還不回來呀?」「爹什麽時候回來呀?」


    小姑娘生得白白嫩嫩,聲音又甜甜軟軟,再問也不讓人厭煩。而且她也並不擾謝雲苔,謝雲苔偶爾去沏個茶洗個手亦或拿點東西,她就乖乖在她身後跟著,邊跟邊問。


    「爹什麽時候回來呀?」大概在蘇婧問到第幾百遍的時候,謝雲苔剛要答話,抬眸看見遙遙走來的身影,眉眼一彎:「爹回來啦!」


    蘇婧立時轉頭,目光定住,飛奔而往:「爹爹——」


    跑至一半,一道黑影從蘇銜神色閃身而來,一把抄起蘇婧。謝雲苔離他們約莫三兩丈遠,看得一滯,蘇婧的哭聲旋即傳來:「哇——」


    下一瞬,蘇銜也閃至跟前,伸手將蘇婧奪過,聲音冷冷:「我女兒你也敢嚇?」


    「……我沒想嚇她。」黑衣男子約莫十六七歲的年紀,被說得一臉抱歉,撓一撓頭,跟著又注意到謝雲苔,「哎,又換位嫂夫人?」


    蘇銜:「……」


    「什麽嫂夫人。」蘇銜寒著張臉,抱著蘇婧從謝雲苔身邊走進院中。進屋時被嚇哭的蘇婧已不哭了,紅著臉一抽一抽地打量黑衣男子。


    謝雲苔行至門口瞧了瞧便要去上茶,蘇銜的聲音傳來:「把門關上,都不許靠近。」


    說著給蘇婧抹了抹眼淚,又道:「阿婧也出去玩,爹晚些來找你。」


    「好。」蘇婧點一點頭,就主動從他膝頭滑了下去。跑到門口拉住謝雲苔的手,軟糯糯地跟她打商量:「姑姑陪我去園子裏好不好?」


    「好呀。」謝雲苔抿笑答應,想著在外玩久了大概會冷,折去房中給她取了件衣服加上。


    二人的身影很快從院中消失,沈小飛的目光也收回來。


    嘴角扯了扯,他笑說:「嘖,非得玩這貓捉鼠的遊戲,怎麽樣,這回惹麻煩了吧?我看身邊還是沒有女人最安全。」


    蘇銜不理他的調侃,倚向靠背舒了口氣:「怎麽回事,說說吧。」


    沈小飛也一喟,徑自在旁邊找了張椅子坐下,就一五一十地說了起來。


    事情是從大約半年前開始的。半年前,蘇銜身邊的第七個通房許婉眉因為被人收買,被蘇銜趕出府。她比阿致聰明些,沒做不必要的掙紮,走得便很利索,也沒丟個手指什麽的。


    但蘇銜為人謹慎,還是讓暗營暗中盯了她一陣子,這一盯就發現她竟還與宮中有些聯係。


    是宮中有人安插她來府裏盯著他?


    蘇銜起初是這樣懷疑的。細查下去卻發現不是,發現許婉眉是在為宮裏找什麽藥。


    蘇銜不僅在官場上人脈頗廣,通過暗營亦可與江湖聯係,普天之下的藥沒什麽他找不到的。他便授意實為暗營眼線的醉香樓將這藥給她,前前後後給了三次,果不其然每次都進了宮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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