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雲苔氣定神閑地一福,即刻去膳房傳了話,說有位皇子殿下在書房等著,點名晚膳要吃烤魚。


    未成想膳房的廚子倒對他熟悉,聽言就笑:「六殿下吧?知道了,一會兒就好,你等兩刻工夫讓人來端。」


    謝雲苔這才知這位皇子行六,再算算三皇子的年紀,不由慨歎宮裏的孩子可真多。算上公主們大概至少要一年一個了,偶爾怕是還能一年添兩三個。


    兩刻之後,烤魚端上桌,謝雲苔怎麽也沒想到,六皇子竟興致勃勃地跟她說:「來啊一起吃嘛,自己吃飯多沒勁。」


    「……」謝雲苔窒息,「不好吧……」


    她常與蘇銜一起用膳,可蘇銜本就是沒規沒矩的人,而且她是蘇銜的通房。跟皇子同案而食,看起來可就膽子有點大。


    六皇子卻不管這麽多,直接上手一拽,按她坐到對麵的空椅子上,拿了雙筷子一敲:「又沒別人,有什麽關係?」


    謝雲苔麵色微僵,想了想,罷了。盛情難卻,她一味的拒絕沒準反倒得罪人。不如就這麽乖乖坐著,象征性的吃兩口,權當陪著他。


    是以謝雲苔吃了一小口魚肉,細嚼慢咽地品完了,又挑了一小片壓在烤魚下的青筍來吃。剛嚼幾下,臨空傳來一句飛音:


    「你們私下吃烤魚不叫我——」


    「咳——咳!」謝雲苔猛地被嚼碎的青筍嗆了,舉目望去,一道人影正在屋門口穩穩落地。謝雲苔趕忙起身:「……公子。」


    她原本並不覺得有什麽可心虛,這一刻卻突然心虛了,急忙解釋:「六殿下……六殿下等了公子許久,眼看這個時辰了,奴婢又不知公子什麽時候才會回來,所以先……」


    「是我拉她一起用膳的。」六皇子也站起身,銜著笑道。


    謝雲苔:「……」


    她緊張得將事情從頭說起,不相幹的廢話確是有點多。可他開口就直入正題,是不是也太直接了些?


    跟著又聽他道:「大人別怪她。」


    蘇銜不快地睃著他:「要你說。」


    言畢他便在旁邊的空椅子上落了座,又一掃謝雲苔:「坐啊,快吃飯,餓死爺了。」


    謝雲苔戰戰兢兢地落座,蘇銜的目光在二人間蕩了個來回,見她脊背繃得筆直,心裏不太是滋味。


    嘖,小狗腿在皇子麵前都比跟他輕鬆嗎?


    他對她不是挺好的嘛!


    蘇銜心裏酸得慌,信手執箸扯了塊魚肉,放到謝雲苔飯上。看了看,又夾了片腐竹,也給她。


    「公子不是餓了……」謝雲苔驚魂未定局促又生,「公子快吃呀。」


    「是餓了啊。」蘇銜懶洋洋,放下筷子往後一靠,「你喂我啊。」


    謝雲苔:「……」


    六皇子:「……」


    她自然看出六皇子也很尷尬,但比起六皇子她更不敢得罪蘇銜,隻好委屈六皇子尷尬著了。


    而後,謝雲苔便這樣硬著頭皮好聲好氣地喂蘇銜吃了一整頓飯。其間有一道涼菜離她更遠、離蘇銜近些,蘇銜說要吃,她便試探著提議:「公子自己夾一下嘛!」


    結果蘇銜立刻大呼:「你跟他吃飯吃得那麽開心,還不跟我好好吃!」委屈四溢,痛徹心扉。


    謝雲苔隻好呆滯地給他夾了那道菜。


    一股詭異感因此油然而生——她怎麽覺得他剛才那話,聽著酸溜溜的呢?


    他今天怎麽啦?是不是進宮遇上了不順心的事?


    待得晚膳用完,蘇銜總算恢複了正常。心平氣和地坐到書案前,問六皇子:「找我什麽事?」


    「哦,安西旱災的事。」六皇子忙將兩頁紙箋從袖中摸出,「早些時候我與大哥一起去向父皇回話,大哥盛了這篇文章給父皇看,父皇讓我也讀一讀。我卻有幾處地方不太明白,怕父皇改日考起來答不出,來問問大人。」


    蘇銜神色微沉,垂眸遮過,將那篇文章接過來。轉而眼睛又一亮,調侃說:「臭小子你還學會作弊了啊?」


    ——這篇文章分明就是他早些時候寫的。六皇子有讀不懂的地方便直接拿來問作者本尊,不是作弊是什麽?


    六皇子撓頭幹笑:「也沒說不許問啊。再說大人您是真才實學,我請教一二,學會了去回話,有什麽不好?」


    「嘴倒很甜,跟誰學的。」蘇銜繃著臉,卻鬆了口,「說吧,哪兒不明白,我說給你。」


    六皇子鬆氣,旋即說了幾處地方出來。他顯然以對文章很熟,幾處不懂的地方都是一字不差地背出來的,隻是不解其意而已。


    二人這般一聊,卻也聊了許久。蘇銜這會兒看上去又不像遇到不順心的事了,頗有耐心地為六皇子一點點講了個明明白白。六皇子數度露出茅塞頓開的神色,還直接提筆記了幾處地方,離開時神清氣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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