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氏的臉上隻陰沉的都快要滴出水來一般。


    這和她設想裏的場景完全不一樣。


    難道這事葉明月不該誓不認錯的麽?薛氏不該據理力爭的麽?葉賢嘉和葉明齊多少也是個文官,讀聖賢書的,不該是一身傲骨,誓不低頭的麽?可怎麽現下這父女兩個一進來就讓葉賢嘉上演了這樣一出當麵教女的戲碼?且現下葉明月還伏在地上哭的這樣傷心,讓旁人見了,豈不會以為她是在苛責虐待這個不是自己嫡親的孫女兒?


    想到這裏,她就察覺出了不對勁來。


    薛氏和葉明齊怎麽沒來?薛氏慣常是個炮筒子,一點火就要炸的。且她又護女心切,若是見著自己話裏話外的為難葉明月,勢必是會忍不住,跳起來和她講道理。到時自己才能拿了婆婆的名頭來壓她,然後再將葉明月不孝不悌的名頭扯到薛氏等人的頭上去,這戲方才是正確的唱法啊。可現下最容易惹火的主角沒來,隻來了葉賢嘉和葉明月這兩個滑溜的跟泥鰍一樣的父女,這戲還怎麽唱?


    蔣氏張了嘴,正要問著葉賢嘉,薛氏和葉明齊怎麽沒來?先時她讓冬梅去東小院傳話,不是叫著你們四個人都過來的麽?怎麽現下就敢這樣違逆我的話了?


    隻是她方才張了口,話還沒來得及說出來,便見旁邊坐在繡墩上的葉明玉跳了起來。


    葉明玉原是坐在那裏等著看葉明月笑話的,可後來她看這形勢不對啊。再怎麽發展下去,不說看不到葉明月的笑話,倒搞的她葉明月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於是她忙從繡墩上跳了起來,伸手指著葉明月,轉頭對蔣氏急道:「祖母,您不要被她給騙了。先前她在水榭裏仗著自己的繡工比錢夫子的好,可耀武揚威了。現下她倒是會在您麵前裝可憐。您不要信她。」


    蔣氏幹咳了一聲。


    葉明月和錢夫子的這事,若真論起來,那還是錢夫子和葉明玉挑的事,葉明月不過是怒而應對罷了。便是葉明月有錯,那也隻占了三成,錢夫子和葉明玉倒是占了七成。原本蔣氏要拿著葉明月這三成的錯為由頭去借機生二房的事就已經夠難的了,可現下葉明玉還偏偏要跳了出來說葉明月的繡工比錢夫子好的事。


    這當口還扯這個做什麽?再扯下去這事豈不還有的說了?


    於是蔣氏就虎了一張臉,裝作沒聽見葉明玉的話,隻對葉賢嘉說著:「老二,怎麽你媳婦和齊哥兒沒來?難不成是冬梅傳錯了話?還是我老婆子的話不中用了,讓著你們一家子都來,最後卻隻來了你和月姐兒兩個?」


    葉賢嘉聞言,就氣憤憤的指著葉明月說著:「都是因為這個逆女。先前她母親知曉了這逆女在水榭裏頂撞錢夫子的事之後,隻氣的當場便心口發疼,躺在床上再也起不來。我和齊哥兒散值回來,聽到了這事,說了月姐兒一頓,隨後也是想一家子一起來給母親賠罪的。隻是臨來的時候,她母親無論如何也是掙紮不起來,所以兒子沒法子,就讓齊哥兒留下陪她,自己帶了月姐兒來您這裏,請您發落。」


    葉賢嘉自然也是曉得,他這裏越表現的對葉明月氣憤,那邊蔣氏就越不會對葉明月如何,所以他這才一口一個逆女的叫著。


    而葉明月聽了葉賢嘉的話之後,伏在地上越發的哭的傷心了,到後來都是哭的無語凝噎了,真是聞著傷心,聽者落淚啊。


    這時就聽得林氏的聲音在說著:「二叔這是要將所有的事都推在月姐兒的身上啊。可俗話說的好,子不教,父之過,月姐兒之所以今日膽敢頂撞夫子,頂撞幾位姐姐,這還不是二叔平日裏沒有教好的緣故?論理,這個教女不嚴的名頭二叔可摘不過去。」


    蔣氏聽了這話,轉頭讚賞的看了她一眼。


    她素來不喜這個大兒媳婦,但林氏這幾句話卻是說到了點子上去了。


    於是她立時便沉了臉,說道:「你大嫂這話說的不錯。老二,你可有什麽要說的?」


    葉賢嘉是伸手一撩袍子下擺,直接就對著她跪了下去。


    隨後他也是伏了身子下去,隻說著:「是兒子教女無方,還請母親責罰。」


    蔣氏啞火了。


    這葉賢嘉也承認的太快了吧?


    她原是想說,老二你是不是瞧著你們二房現下有了一個戶部郎中,又有了一個翰林院庶吉士,便將我老婆子和你大哥三弟都不放在眼裏了?這整個武安伯府就都要看著你的臉色行事了?這還了得?當今天子最是尊師重道,也最重孝道的,像你這樣縱女違逆夫子,頂撞長姐的人,內裏必然也是個不尊師重道,不孝不悌的人。你這樣的人,哪裏還好意思做什麽臣子?趕明兒老婆子就找人好好的說道說道這個理兒。


    蔣氏是想著,這樣的一頂大帽子扣了下來,葉賢嘉勢必是要氣矮幾分。往後見著她,還有大房和三房自然得是要客客氣氣的。


    但是沒想到葉賢嘉直接就是跪下來認了錯,這話還讓她怎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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